“尽力就好。”门罗和费舍尔相视一笑,对维拉克郑重其事说出的一番话不以为意。
你不会坐视不管。
你算老几?
一个初来乍到的穷小子,真能左右了敦曼的局势,改变外来人快要喘不过气的生存环境?
不可能的。
那不管谦虚不谦虚,有没有强调这么做不是自负而是一种选择,都会令人发笑。
维拉克看出二人对自己没报以什么期望,不过他也没指望隐藏身份的自己还能让人高看:“明天具体是什么情况?”
“上午十点钟。”门罗目光飞速掠过酒馆,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后,压低了点声音道,“在斯德尔人的地盘黑街碰面。”
“布列西人这边我们三个做代表,蒙勒哥人的闪金帮、斯德尔人的黑街帮也都会出差不多的人数。”费舍尔补充时,还看了门罗一眼,似乎是不太接受维拉克也参加会议。
“只有我们三方?其他帮派呢?”维拉克将费舍尔的表现尽收眼底,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继续深入询问。
门罗习惯性掏出烟盒,发现烟盒空了,直接伸手从费舍尔的兜里拿了他的抽:“敦曼里,我们三国的移民者是最多的,占到了总外来人口的七八成,所以我们先谈。之后有必要的话,会再联合杂七杂八的那些一起对抗政府。”
“你知道他们两方现在是什么态度、有什么想法吗?”维拉克再一次谢绝了门罗递来的烟。
门罗偏了下脑袋,示意费舍尔说。
“不清楚,我们之前都各自维系各自区域的稳定,没怎么沟通过。也是出了新征兵法的事情,才刺激得我们相互联系,决定碰个面商议移民者的未来。”费舍尔道。
“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想法,但通过他们的行事作风还是能猜出些的。”门罗接着开口,“蒙勒哥人和敦曼人的仇恨、敌视由来已久,所以闪金帮的老大老金一向喜欢硬碰硬、以牙还牙。黑街帮的老大鲁法洛善于交际,能屈能伸,带领着斯德尔人在夹缝中求生,他应当会主张采取柔和的应对措施。”
“照这么说来,我们的意见在这场会议里至关重要。”维拉克之前问过门罗他的初步想法,现在又重复了一遍当时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门罗瘫坐在椅子上,眼前烟雾缭绕:“你有什么想法?”
“当然要坚决抗争。”维拉克坚持平等会在布列西的理念,“敦曼纠结于移民者的问题很久了,他们是真的想彻底解决掉我们这些麻烦。就算我们不那么强硬,通过示好、退让的方式让敦曼政府不驱赶我们,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等我们自废双臂,自行削弱了实力表现诚意后,我想等待我们的依然只有敦曼政府无情的、毫无顾忌的全面打压。”
“费舍尔,你是什么想法?”门罗叼着烟,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我觉得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与其在怎么留下来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先稳住局势,然后尽快转移我们的资产,去往别的地方重新生活。”费舍尔持不同的意见。
维拉克提醒费舍尔一定清楚的问题:“曼城的人怎么可能都转移走?”
“那就我们自己走。”费舍尔道,“反正他们给的那点钱,只够我们保护他们一时的。非要把整个曼城、移民者的安危揽在自己身上,那是自找不痛快。”
“然后呢?去下一个地方,再被驱赶,再走?”
费舍尔摊开手:“不然呢?大家只是想活命而已。这个地方活不了,换个地方活就好了。有必要为了争抢生存的权利把小命也搭进去吗?那就算争取到了权利,没了性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维拉克无言。
他知道如何反驳,可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他没有资格站在高处,用自己的标准批判费舍尔。
“也没有那么严重。”门罗出面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的想法很简单,结果只有试了才知道。我不想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性命,可我坐到这个位置上,是靠着大家的信任。如果我没做任何的努力,没做任何的争取,因为胆怯就放弃了微小的可能,那我也不会建立什么海鼠帮。”
“嗯。”费舍尔先一步赞同了门罗的想法。
“只要愿意尝试就好。”维拉克同样接受门罗的想法,尝试怎么都好过直接放弃。
门罗用肩膀撞了下费舍尔:“安排开饭吧,我饿了。”
“好。”费舍尔起身离开。
待费舍尔起身离开后,门罗坐直了身子,给自己倒了杯酒:“留在这儿和敦曼政府争取生存权利、按费舍尔说的那样捐一笔钱离开,你选哪个?”
“……前者。”维拉克的犹豫并非因为选择本身,而是担忧自己做出从心之举后,会和自己伪造的这个身份不符,继而引起门罗的怀疑。
可就算有被怀疑的风险,他还是堂堂正正地说出了真心话。
“为什么?”门罗的眼睛忽明忽暗。
“为什么?”维拉克也问。
“嗯?”
“为什么你觉得我选钱、更安定的生活才正常?”
“我有这么说吗?”
“可你就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问我为什么选择前者了。”维拉克道。
门罗顿了一下,露出笑容:“因为那是人之常情。”
“所以大家潜意识里都觉得,争取生存的权利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起码那不如逃走来得简单,来得实际。”维拉克抿着嘴摇摇头。
“你有什么高见?”
“我没什么高见,我只是和每个人都一样,觉得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应该的。”维拉克笔直地坐着,“可惜很多人明知这是不对的,也没有反抗、发出自己声音的想法。”
“你有?”
“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