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自语,有些疯癫,白无非却站了起来,只不过双目无神,过了片刻,他才道:“我们走。”
说罢,魔界大军悉数退散,今后的日子里,再也未出现在修仙界。
百年后,一个穿着玄色金丝袍的人出现在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里,他的面前有一座孤坟,孤坟的不远处,则是一间废弃了的小木屋,小木屋对着孤坟的方向,开了一扇大大的推拉门,一打开那门,就能看到一架古筝。
徐朝龄瘫倒在那古筝前,满头白发,拉枯老朽。他抬起眼,动作缓慢,宛若一只蜗牛。
他有些惊诧,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问道:“是你。”
白无非没有说话,看着那孤坟前立着的墓碑,干净如新,只见上面写着“亡妻灵瑶之墓”,在那墓碑的角落,刻着一瓣梅花,是她当年印在额间的梅花钿。
“你放弃成仙,换的百年寿命,不会后悔吗?”他淡淡问道。
徐朝龄看向他反问:“那你会后悔吗?”
白无非毫不犹豫地点头:“后悔。”
他沉寂片刻:“我后悔没有早些告诉她,我心悦她。”
“呵。”徐朝龄轻轻一笑,机械般地缓慢站起身来,走出小木屋,步履蹒跚,甚至有些走得不稳。可他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到墓碑前,坐在旁边,用袖子轻轻拂去了上面丁点的尘土,道:“我不后悔。旁人修行,是为成仙,而我修行,是为灵瑶。只要她在我身边,我是人是神,都无所谓。”
他抬眼,看着有些阴的天空,突然道:“两个人一旦相遇,便有了纠葛,说什么谁欠谁的,谁又要还谁,来来回回,总归不会那般正好地两不相欠。所以只要相遇,便是剪不断的缘分。”
他轻轻一笑,满脸褶子:“屋子里有一口薄棺材,是我早早就准备好了的,麻烦你将我与她葬在一起,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白无非看向他,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与她相差了一百年,就算是有轮回,你也追不上她了。还不若成仙,在漫长的生命里,等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转世,还能再见。”
“我会再见她的。”徐朝龄只留下这一句话,便闭上了眼睛,无病无灾,没有痛苦,溘然长逝。
可是他们不知道,即便是有轮回,再归来的,也不是她了。
徐朝龄算是幸运,若是轮回百世,他们有缘再见,他遇见的还是他的灵瑶;可是白无非等待千万年,在这个世界里,却再也等不到他的师父了。
他为了她强迫自己变成了一个好人,收起勃勃的野心,偏安一隅不再出世,还妄想这以后能见到她,这般看来,即便是尊贵如魔尊,遇到一个“情”字,也如这世间所有人一样,是个卑微又可怜的。
徐朝龄死了,白无非将他埋在了灵瑶的墓旁,没有立墓碑。
一座新坟,一个旧冢,从此以后,千万的时光里,大约都是要相伴着的。
“我竟有些嫉妒,他能这般长久的陪着你。”白无非慢慢蹲下来,袖长的手指拂过墓碑上“灵瑶”二字,留下的是无限的眷恋和不舍,“我会等你的,百年也好,千年也罢,你若来,我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