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鬼医虽然没了力气，但是耳朵还没聋，自然听到了那串脚步声在门前停下，迟迟没见人影，恍然之间竟是笑了出来。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徒儿竟然这么尽职尽责的为他解毒。

穷尽一生，鬼医以为这世上无人会关心自己的死活，但如今弥留之际，竟是发觉不过短短认识几个月的人，竟然会这般努力的想要救活他。

钟沛儿听到房里传来一阵距离的咳嗽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徐沉策端着药碗跟在后面，见鬼医咳嗽个不停，连忙将他缓缓扶了起来，又将那药碗放在他嘴边。

只是鬼医这次倒是轻微的摇了摇头：“行了，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吗？就这样吧，你们也别忙活了，我有事要交代你媳妇儿，你先出去吧。”

鬼医嗓子沙哑，但是条理却十分清晰。

听他这么说，倒是有几分交代后话的意思，钟沛儿当即便摇头拒绝道：“师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夫妻本是一体，沉策有什么事情不能听的。“

”“你有什么事儿别现在说啊，等身体好了慢慢说才是。”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甚至还带着一些微微的颤抖。

鬼医叹了口气：“我要现在说。”说罢又朝着徐沉策点了点头：“出去吧。”

钟沛儿闻言求助一般的看了徐沉策一眼，但是徐沉策最后却还是走出了门。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你我师徒一场，只是时间不多，你还有许多东西都未曾学明白了。”

“日后若是我不在了，你定是要将我的衣钵发扬光大，石子巷的医药房里放置田七的匣子，你打开，之后便明白了。”

鬼医本想说的更仔细些，只是奈何嗓子实在是太过难受，只得言简意赅的将重点说明。

莫非是鬼医留下了东西？

钟沛儿听着他那话，心里便有几分不舒服，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人，如今竟是要以这般姿态离开世界，想想还真是有点让人不甘心。

钟沛儿很想告诉鬼医她会好好学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似的，好似自己保证过了，鬼医就会立刻离开。

“还有，若是林一回来了，告诉他，莫要为我报仇。”鬼医想到林一，心中竟是升腾起了一丝惋惜。

不过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这十几日的折磨即使换做是内功深厚之人恐怕也无法抵抗，但鬼医却是硬生生挺了许多天。

他这么说，让钟沛儿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这话师傅还是亲自跟林大哥说吧，师傅也知道，林大哥向来只会听您的话，谁说他都不会听的。”

钟沛儿故作欢笑的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还有，师傅就别交代了，这药该喝还是得喝，能撑一天算一天不是？”

没准就真的熬过去了呢？

钟沛儿觉得自己就跟上辈子那些病人家属似的，如今也不管病人多么痛苦了，只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是有时候，在病人自己看来，事情却并非如此。

鬼医摇头：“行了，我说过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钟沛儿没听到鬼医的声音，忍不住抬起头，却见他的目光盯着窗边的方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鬼医这人的生平在江湖中似乎无人知晓，他就像是一个谜，凭空出现，又以这样惨烈的方式退场，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在弥留之际，到底会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