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刀飞向灶台,砸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崩起的泥土砖屑打得庆生脸上生疼。
呼呼响像风箱般的喘息,力气用尽后,庆生坐在了墩子上。
很久以前,几个人一起时,常见劈柴的有俩个,一个是师兄成一,还有一个便是不得好死的狗屁师叔,那个杀千刀的货。
过了几个月,还是揪心的疼,死命想用对杀千刀的怨来缓解,可依然没有用。
自从项杏娘告诉他,鸢儿只喜欢杀千刀一个,发下誓愿做不成杀千刀的妾便情愿去别处当一名姑子,他就觉得天塌了。从此所有事骤然变得索然无味,并开始去努力怨恨师叔。
师叔莫有错。即使晓得,但他还是要努力去怨恨对方,想他的各种坏,想他被杀千刀。
“卖祖求荣,贪财好色,呸~。”
一口痰飞出老远,特意转开灶台,吐向不成形状的圈椅。
“哎呀喂,祖宗。”
庆生没有听到脚步,项杏娘已到了厨房门口,望见一地的狼藉,发出了少有的抱怨。
“大嫂。”
羞涩的年纪,做下些令自己脸红的无聊事再正常不过。但杏娘显然不能胜任问题少年训导师的职位,连听都没听过,尽管她腹中也有不下于王晚亭的墨水,和不下于王家麟的干练。
世道一贯对能干的女人不善待,杏娘也没有男人们该有的雄心。
“祖宗,你何不将屋子也拆了,反倒让大家省心。”
目前只有一个小厮,还被成一指派在洞子里忙活些紧要事。这位猢狲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将厨房折腾成了猪圈,这是哪一家的规矩,又是哪一家的管教。
“出去,快死出去。”
执起笤帚,一下拍在庆生背上后,杏娘挽起袖口开始收拾。
弹起灰在明瓦斜射的光柱里,形成了一团漂浮变换的烟,想此时庆生的心情,游离难测。
“晓得你为了什么,可是都这么大个人了,总要懂事吧。”
手脚不停的杏娘继续在口中抱怨,继续快速而麻利的规整着一地的垃圾。
都几个月了,猢狲就像当初的鸢儿着了魔障,平时闷闷不乐,做事丢三落四,失了魂魄一般。
“都是命,一个来一出,迟早还是姨婆的命。”
不是妾,是成一名正言顺的妻,早先道爷讲得很清楚。也就剩下他一个明白人。可百户老爷的正妻享不到福,还日渐一日忙着比粗使丫鬟还贱的事,有够糟心。
“我杀了她。”
“啊~,你杀谁了?”
人没有很多自我,军营里的所见所闻让杏娘也晓得了,杀人是当兵的该做的正经事。见得伤患残疾多了,害怕变成了惊讶,惊讶慢慢变成了半真不假的调侃。
“刚刚,砍了她腰上。”
指向灶台的手臂再次遭到笤帚的横扫,入了魔的庆生傻笑不止。
“整天没个正型,等下挨了道爷罚,我都替你羞臊。”
“有什么好羞臊的,那个杀千…不知廉耻的的都成了三品官,我将来要做比他还大。”
比不上杀千刀的是因他是大官,小屁孩总算找到了自己不如情敌的原由。
“好好好,将来当个一品的大将军。”
姨婆就是帮人拾掇永远做不完的杂项事,但这话若是道爷听到,也许还会在心里赞扬他有一番志气。但,可能吗?黄冲那样的,在这世上她还没见过。
被关在张府柴房的时候,她曾嘲笑鸢儿,问她黄冲哪一点好。鸢儿很认真地回答,他哪一点都好,对女人的好这世上没人能必得过。
也许鸢儿讲得对,女儿家天生命苦,但护天营里的女人们和外间的不一样,没人敢歧视。
营里的女人也许名声不太好听。但实际却比任何地方的女人要更受待见,一样的事她们拿男人一样多的钱,像夏侯青和塔塔儿两个还有专门的房子。没人敢轻视,在大帅自然而然的影响下,大家伙也逐渐把这一切当作了自然。
在外头,这些是不可想象的。
“当大将军好,有权优势娶下十房八房的,道爷也高兴。”
道爷把三个都当是崽,说是最让人操心的是老二龙夕,其实眼前的猢狲更是不省心的。
嗨!都说是长嫂如母,她倒是提前使自己进入了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