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响起诺瓦声音。安柯一愣，然后朝旁边看去，发现这个讨人厌牧师不知道什么钻进了安柯防御中，正一脸惊叹地看着面前石壁，啧啧称奇。
“……你给我滚出去。”安柯额头青筋一跳。
“法师大哥！”诺瓦哭丧着脸，“不管你跟我爸有什么恩怨，我都是无辜啊，你行行好救救孩子吧！”
“少给我来这套！”安柯冷哼一声，“地球有句老话，虎父无犬子，你爹不行，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虎父无犬子不是这么用……”罗兰在一旁插嘴。
“……”安柯噎了一下，瞪罗兰，“你站哪边？”
罗兰：乖巧.jpg。
“实不相瞒，我就是被我爸赶出家门。”诺瓦抽了抽鼻子，看上去非常可怜，“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当着全教廷面骂了他一顿，结果他当场就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就把我赶出来了。”
安柯眼露狐疑之色。
“真！”诺瓦伸出两根手指，“我对光明神发誓！法师兄弟你和我爸有什么恩怨，我无条件支持你，我们一起复仇！”
牧师力量源自对光明神信仰，以光明神名义起誓，这在牧师中已经是最高级别誓言了，没有人会拿自己信仰开玩笑。
安柯顿了顿，“就算你说是真，这亚龙也是冲你来，我凭什么帮你。”
“实不相瞒，我被这亚龙追杀，是因为我潜入了一个暗精灵巢穴。”
“你杀了那个暗精灵？”
“不，我把他家偷了。”诺瓦一脸正气，抖了抖自己手上空间戒指，“什么也不剩。”
“……”安柯简直无语。
你还挺得意。
而且牧师不是信仰光明神吗？不是标榜正义善良吗？偷人家东西算怎么回事？
“你要是救了我，东西咱们五五分！”诺瓦一脸诚恳。
安柯咳嗽一声，“牧师行走大陆，将光明洒向世人，是值得尊敬职业。身为魔法师，我义不容辞——七三分。”
诺瓦：“……”
行，遇到对手了。
年轻帅气牧师一脸悲愤：“法师大人这就见外了，等我得救以后，一定会将你好人好事传播出去，你也将获得我们光明教廷友谊。”
安柯扫了他一眼，眼神里是满满“少跟我来这些虚”，嘴上道，“做好事不留名，我只是不忍心一位善良牧师死在我面前，而不是为了这些虚名。”
他嘴上这么说，手中魔力却不着痕迹地散去，坚固石壁重新化为泥土，露出了面前亚龙庞大身形。
被撞晕亚龙此时已经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它甩了甩狰狞头颅，一双充满凶气竖瞳盯着面前三人。
诺亚怂了，“四六！四六！”
安柯朝不远处亚龙挥了挥手：“亚龙先生，用餐愉快！”
亚龙好像听懂了他话，它也察觉到面前魔法师不好惹，危险目光从安柯身上移开，盯准了一旁诺瓦。
诺瓦：“……”
这小孩真是焉儿坏。
牧师妥协了，伸出手作投降状：“听你，七三就七三。”
安柯满意了。
他转过头，朝罗兰眨眨眼，像是在炫耀。罗兰回应了一个充满宠溺微笑。
真可爱。
交易谈妥，安柯也不消极怠工了，他手中凝出一团炽热火球，手指轻轻一抖，火球就像箭矢般朝亚龙飞了过去，炸在亚龙鳞片上，而后火球迅速膨胀，将亚龙整个庞大身形都笼罩了进去。
亚龙身上鳞片被烤得滋滋作响，发出痛苦哀鸣。
这个亚龙实力估摸在5阶左右，魔法抗性很低，以安柯目前实力，对付起来并没有什么压力。
他施法手势不停，很快又变换了手印，释放了火焰流星。刹那间，十几颗巨大燃烧着陨石从天而降，带着无匹威势，砸在了亚龙身上，激起一阵烟尘。
安柯并未就此罢手，他强大精神力能够感知到亚龙生命力，和真正巨龙打过交道他，很清楚龙族血脉生命力与恢复力有多么强大。
他手势一动，又是十几颗流星砸了下来，丝毫没有给亚龙喘息机会。
十几秒后，他终于停止了施法，魔力凝聚火焰流星消散，亚龙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躯体显露出来。
再怎么说，亚龙也是巨龙血脉，身上鳞片，獠牙都是上好魔法材料，所以安柯也不敢用太高阶魔法，万一破坏了尸体那就亏大了。
安柯拍了拍手，转头朝旁边看去。
诺亚已经不在原地了。
这个年轻牧师趁着战斗开始，悄咪咪地挪动脚步往山谷外面跑去，只是他没想到战斗结束这么快，等安柯解决了亚龙，回头找他时候，他才跑了几十米。
感受到安柯目光，还有空气中那躁动起来魔法元素，诺亚停下了脚步。
“啊哈哈……好尴尬啊。”
……
“真知道错了，法师大哥！”
诺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躺在地上，身上被安柯魔法绳索捆了个结实，动弹不得。
安柯站在不远处，装作没听到诺瓦求饶话，正在清点他战利品。
“暗精灵之心，亡灵枯木，埃维昂魔药……”
安柯把诺瓦空间戒指里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一样一样地端详，如数家珍。
随着安柯念出了这些物品名字，诺瓦嘴巴越张越大，到后面表情甚至变得惊恐。
他空间戒指可不是便宜货，上面下了高级魔法禁制，除非精神力高他两个等阶，否则是不可能拿出里面物品。
但是眼前这个少年，却好像压根没有一点感觉，顺手就戳破了他戒指上禁制，总共用了还不到半秒时间，速度之快让诺亚恍惚觉得戒指上禁制是不是失效了……
这说明这个少年精神力，至少是6阶法师以上。
而且他空间戒指里放了不少东西，把那个暗精灵巢穴席卷一空，很多物品连他都不认识，但这个少年却能一一叫出名字来。
看着安柯那过分年轻面孔，诺瓦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家伙绝壁是个披着年轻皮囊老怪物！
“也没什么好东西啊。”安柯一脸嫌弃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物品，“就这？”
牧师物品他用不上，从暗精灵巢穴里带出来东西，也没有他看得上。
——这波血亏。
安柯叹了口气。
“咱也就是混口饭吃。”诺瓦哭丧着脸，“您把我放了，回头我给您孝敬点好东西成吗？”
他连尊称都用上了。
“咦？”
地上零零散散物品中，一个漆黑珠子引起了安柯注意。
安柯把珠子拿起来，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用精神力将眼前黑色珠子包裹。
下一刻，一股无比阴寒气息从黑色珠子中窜了出来，像是黑暗中蛰伏已久毒蛇，带着满满冰冷与怨毒之气，缠上了安柯精神力。
“哗！”
安柯当机立断，切断了自己精神力，然后手指一动，大量魔力涌出，一个复杂魔力禁制迅速勾勒，将黑色珠子紧紧锁住。
一旁安静看着这一切罗兰，在看到这颗黑色珠子时候，脸色也变了。
诺亚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一切，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眼前少年抓住衣领提了起来。
“黑暗献祭珠？”
安柯声音不复之前轻松，他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牧师，语气中是浓浓厌恶，还有森冷杀意：“是你东西？”
诺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不是不是，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啊！”
“哪里来？”
“好像是在暗精灵巢穴里偷……拿来。”诺瓦都快哭出来了，只觉得自己真是哪哪都不顺，“当时走急，我也没看是什么东西，一股脑就往戒指里放……”
安柯冷冷地看着他，手掌中悬浮起了一个淡蓝色魔力构成光球，随着诺瓦话语落下，光球变成绿色。
真言术。
诺瓦瞪大了眼。他认识这个法术，虽然真言术只是2级魔法，但非常珍贵，一般魔法师是接触不到这个法术。
辨真假，识谎言，真言术一出，除非精神力高过施术者，否则在魔法师面前就没有人能说谎。
绿色代表诺瓦说是真话。
安柯看上去松了口气，松开了抓着诺瓦领口，然后挥挥手，将捆在牧师身上魔法绳索收了回来。
诺瓦狼狈地摔在地上，头顶传来安柯冰冷声音。
“如果这个东西是你，就算你是拉姆儿子，今天我也要杀了你。”
诺瓦拍了拍袍子，心有余悸，他疑惑地问：“你说这个……黑暗献祭珠？是什么东西？”
安柯把目光放到眼前被禁制包裹黑色珠子上。
“黑暗献祭珠，是某个古老黑暗仪式魔法核心。”
黑暗仪式魔法？
诺瓦挠挠头，“我记得黑暗魔法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是违禁法术了吧？你一个魔法师，还搞法术歧视啊？”
安柯撇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顿了顿，他语气冰冷地解释道，“普通黑暗魔法，当然没问题。但黑暗献祭珠生成条件，是生命，年轻生命。”安柯继续道，“我能感知得到，这个献祭珠内，起码有上百个生命气息。”
还有一句话安柯没说。
这上百个生命气息中，起码有一半来自于不足一岁婴儿。
听到安柯话，诺瓦愣住了，随后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难怪安柯刚才说，哪怕他是光明教廷圣骑士拉姆儿子，也要杀了他。
上百个年轻生命做为祭品，这是何等邪恶仪式魔法。
“我……我……”
诺瓦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我要上报给教廷！”
“那个黑暗精灵巢穴，在哪里？”
安柯问。
“半兽人山寨，离这里不是很远。”诺瓦回答道。
安柯怔了一瞬。
半兽人山寨……
他记得之前就有玩家接到了这个地方任务，因为没找到位置还在论坛上发帖求助，当时安柯正好看到，还顺手指了个路。
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法师大哥……”诺瓦小心翼翼地看着安柯脸色，“那个，我要回教廷一趟，报告一下这个黑暗献祭珠事情，如果没事话……”
安柯撇了他一眼。
诺瓦脖子缩了缩。
“我也不为难你。”安柯神色平淡，“回去给我带个话。”
“……什么话？”
“告诉拉姆那个傻缺。”安柯咬牙切齿，“让他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等我……最多一年，我就回去把他狗头摘了。”
一年时间，应该足够他恢复实力了。
感受到安柯莫大怨气，诺瓦脚步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他年纪还小，不懂长辈们那些恩怨，但是听安柯语气，他跟自家老爹结仇怨应该不小。
算了，大佬世界他不懂，还是别瞎掺和了。
“哦对了。”
诺瓦离开之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关于那个暗精灵，我在潜入他巢穴时候，看到了一个雕像。”
“什么雕像？”安柯问。
诺瓦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但是我在教廷时候，看过他档案。好像是多年前潜逃一个黑暗法师，好像叫兰什么？”
安柯愣住了，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兰蒂斯？”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诺瓦恍然大悟，“原来大佬您认识啊？”
一旁罗兰：“……”
？？？
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不要乱说啊！
“咔吧！”
安柯原本正在整理地上散落物品，此刻听到诺瓦话，忍不住手掌用力，把手中一截亡灵枯木捏得粉碎。
“认识？怎么不认识。”安柯声音中是浓浓怒火，他冷笑道，“我可太认识了。”
“如果他跟那个暗精灵扯上了关系……”
安柯涌上来怒火几乎要将他理智焚烧。
黑暗献祭珠，即便是在黑暗法师群体中，也是没有人敢碰东西。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关于兰蒂斯消息，居然是和这种阴毒而邪恶仪式魔法有关。
一想到这个黑暗献祭珠有可能是兰蒂斯在背后指使，安柯就无法控制住自己怒火，他恨不得现在就用一个大预言术，找到兰蒂斯位置，然后冲过去把那个拥有海蓝色眸子男人抓回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敢？
罗兰也感受到了安柯怒火，他连忙过来道，“有雕像也不一定能说明什么啊，说不定是误会……”
安柯冷冷目光丢过来，罗兰识相闭上了嘴。
罗兰现在也是有苦说不出。
那个暗精灵是谁啊？！
卧槽，你放谁雕像不好，放我干嘛？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能明显感觉到安柯情绪不对，诺亚也不敢多嘴了，连忙打了个哈哈，然后趁着安柯没注意到他，一溜烟跑没影了。
罗兰：“……”
你可真是个扫把星！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懂吗？
这下罗兰也坐不住了，诺瓦走后，他对安柯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我先下线一趟。”
他也要去调查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明不白背了黑锅，罗兰比安柯还要急切，想弄清楚事情原委。
“嗯……”
罗兰正忐忑着，听到了安柯闷闷回应。
他愣了一瞬，犹豫着伸出手，“你……哭了？”
安柯别过脸，沉默地没有说话。
罗兰这下是真慌了，“你，你别哭啊……”
安柯吸了吸鼻子，“我没哭。”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情绪波动，不想在徒弟面前表现得那么丢脸，但不断涌上来愤怒、委屈，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情绪淹没了他，让安柯再也维持不住平静表情了。
他偏过头，想要装作不在意样子，却还是流下了眼泪。
兰蒂斯。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敢这样？
安柯内心在不断告诉自己，这或许真像罗兰说那样，只是一个误会，或许只是巧合，这个邪恶仪式魔法与兰蒂斯也无关。
但还有一个声音在问他，如果真有关呢？
如果兰蒂斯后来，真走上了邪恶道路呢？
他真能……亲手杀了他吗？
罗兰手足无措地看着安柯。
少年流出眼泪，还有那掩饰不住脆弱，让罗兰心都要碎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安柯，自己就是兰蒂斯，自己和那个暗精灵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良久，罗兰慢慢伸出手，把面前少年轻轻拥到自己怀里。
“没事，没事，别哭。”
罗兰一下一下地拍着少年背，“别哭了，安柯……”
安柯依然是曾经那副少年模样，他现在年纪，对比大魔导师漫长寿命而言，真只能算是一个孩子而已。
罗兰轻轻抱着他，甚至能感受到宽大魔法师袍下安柯清瘦身体。
比以前还瘦。
他真有好好吃饭吗……
罗兰心里默默地想。
过了一会儿，安柯推开罗兰。
“对不起。”安柯眼眶红红，脸也红红。
真是太丢人了，在自己徒弟面前，哭成这副模样。
罗兰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该说对不起，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