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尘近日来越发觉得自己失去双腿之后开始变得力不从心了,所有事都力不从心,自己本不是这样的,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要麻烦别人,但是现在自己行走踏步,要走的每一步都离不开别人的帮助,若是没有人帮助自己,便就是寸步难移。
这比让他死了还要难受,不仅仅是双腿,下体完全瘫痪没有任何知觉,就连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一些忍耐都做不到,常常在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就弄得十分狼狈。
何昇知道这一点,便给了他太监们常用的一些物什,他们被阉割之后,在主子身边伺候,便时常会有不方便的时候,也忍不住会尿出来,弄得一身腥臊可就会惹的主子不高兴,所以他们身上大多会自备香囊和尿片,以防不时之需。
何昇本就是好意,申屠尘弄得如今这副模样是大家都不想的,但是他现在还是在皇帝面前,每日都要看护皇帝的病情,所以有时候根本就不能够离开,何昇也是担心申屠尘会在皇上面前失仪,再者,大小便失禁真的让人挺不难受和难堪的。
但是何昇就是这样的好意,申屠尘自尊心强,他从小到大没有给别人添过什么麻烦,但是现在申屠尘就是麻烦本身,这让他内心有一些接受不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无牵无挂,若不是因为答应了梁焕卿要帮助她完成这件事,申屠尘根本就不想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在申屠尘的潜意识里,自己虽是也在皇宫当中工作,但是自己和这些太监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何昇的行为虽是好心,确实深深的刺痛了申屠尘的内心,可是一直以来保持的涵养却没有办法让申屠尘将内心的不满宣泄出来,只能一直压抑在心底,任由它长成足以杀死自己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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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贵妃娘娘让云惜守在外殿,自己则是在内殿当中守着皇上休息。
记忆之中仿佛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能够让她安静的守在皇上身边看着他,这会儿他不会要求她宽宏大量,不会说那些只会让她伤心难过的话来,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躺着。
梅贵妃娘娘坐在床下,一只手托着香腮,微微侧着脸蛋看着躺在床上的齐秉煜,另一只手则在齐秉煜脸前虚画着,像是在伸手描绘他的样子,想要将他的样子牢牢的记在心里。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啊……”梅贵妃娘娘看着他,别人都不知道皇上往后的身体状况,但是梅贵妃娘娘是知情的,她知道梁焕卿和申屠尘的计划,知道他们要对皇上做一些什么,心中虽有一些不舍,但是却也是庆幸自己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总不至于等到皇帝都死了,她还在郁郁寡欢从前的那些事。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对你的爱意不比陆芙霜少一丝一毫啊……”梅贵妃娘娘看着齐秉煜,知道他喝了药之后便安睡了过去,申屠尘在药中加了安神药,他这么一睡,没有几个时辰是清醒不过来了,所以夏容馨也就想着过来守着,这么一说,确实让她流出了泪水,“后宫里的每一位得宠的妃子都得到过宠爱,或是因为家世,或是因为长相和性子讨喜……但是我呢?我一直陪在您身边,就一点也比不上她们吗?”
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沉浸在过去带给自己的痛苦当中,但是夏容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从前发生的那些事。
按照他们的计划,申屠尘最近会让皇上的病情由好转变为加重,或许夏容馨眼前的这个英姿伟岸的男子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勤政殿驾崩,或许会让所有人有一些惊讶,到时候满城素缟,天下服丧。
夏容馨知道这一些,知道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所以这一次是来告别的,可能这一次会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了,夏容馨知道,但是齐秉煜不知道。
待了一会儿之后,夏容馨哭着哭着就趴在床边睡着了,都是身为贵妃的人了,却还是一如小女孩儿一般娇憨,心中虽千般万般不舍,可是该走的人,总是要离开的。
梁焕卿着急,着急着夺得皇位,其实夏容馨心中也是担心,只有看着齐景钦登上皇位之后,她的心才能完全安定下来。
齐秉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便醒了,只觉得身子舒服了不少,心中更加认可和依赖申屠尘的药了,这天朝大好河山,若是要让他丢掉,怎么舍得呢?谁会舍得?
正这么想着,手却碰到了夏容馨的头发,朱钗点翠挂满墨发,本是富贵的样子,却让齐秉煜感觉到了冰冷。
现在他对夏容馨的感情根本就不像从前了,不知道为何,只要生出了嫌隙,就很难再有复原的时候,齐秉煜也是很难想象夏容馨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他平日并不关注后宫,便也不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做了那些勾当。
但是见到辛苦在自己身边侍疾的夏容馨,齐秉煜现在心生不出一丝感动来,便将手收了回去,再次闭上眼睛睡觉,他不愿意醒来和夏容馨有过多的纠缠,也不想在听她说那些话。
而夏容馨却觉得自己这样是最深情的时刻了,他们二人近在咫尺,却互相都不清楚对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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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中秘史记载:
秉煜五十三年三月二十日,新晋太子齐景钦入主东宫。
秉煜五十三年三月二十八日,城中瘟疫得到妥善控制,宫中皇帝病重,后妃三千皆跟随梅贵妃娘娘跪立佛堂,彻夜祈祷。
秉煜五十三年三月三十一日三更时分,钦天监夜观星象,察觉宫变,连忙入宫面圣,四更时,天方出现鱼肚白,皇帝驾崩——
天朝秉煜年就此落下帷幕,上京城满城素稿,宵禁三日,全城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