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走近他，没忍心叫他，还是由着屋里的人一直凝视着这副画良久，在地下躲藏了这么久，就是个正常人也会生出毛病，何况面前之人又经历了那么多波折。

朝歌的身前人先开了口，“为何不让我就那样死了。”

眼前人拳头在慢慢合拢，他心里的愤恨已经到了一种极致，似乎等到恨意到了一个顶端后，他再恨也恨不起来了。

麻木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他曾用冰冷的假面面对世人，可世人回报他以沉重的打击，打碎了他的假面，也震碎了他的心脏。

父亲被人剁成碎肉，烹制成肉汤，端到他面前，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属于他父亲身体一部分的肉汤。

那简直是刀刻进骨髓的痛苦，他恨，他居然因为失去记忆而没能亲自结果那杀了他父亲的突厥人，还是借由别人的手，才勉强活了下来，却还是活的这么卑微，见不得光。

“别想了，都过去了，你杀父仇人已经被我让人手刃，我已经为你报了仇。”

“不，没用。”他咆哮道，捂住耳朵，不想听朝歌的话。

地底太深，他的声音传不出去，没人能听到。他的声线渐渐高昂，情绪逐渐不稳，“没亲手杀了他，就不算报仇。”

朝歌本舒展的眉眼随着面前人的情绪波动而渐渐收紧，他按住面前人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的肩膀，“别想了！慕容虚。”

法师说天下都属于他。天下，每寸土地，地上的所有活的物，死的物，讲得了话的，讲不出话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可他依旧无法真切的掌控面前之人，他是他的臣民，却不肯屈服于他。

朝歌开始后悔，后悔不能成功洗去慕容虚的记忆，他把慕容虚救回来后，慕容虚一直在昏迷，他和无机赶去救慕容虚时，差一点点突厥人舒尔丹就要剜去慕容虚的眼睛，朝歌本奇怪为何慕容虚不知反抗，以他的能力，又怎会打不过一个只靠蛮力的突厥人。

但后来，朝歌也明白过来，慕容家老爷子为何会在赴死前请求一定要保全住他儿子的性命，朝歌本来想救了慕容虚后一定要像以前那样好好嘲笑他一番，可后来他如何都没法嘲笑慕容虚了。

对于一个不记得他，不记得他母亲死了，父亲也被敌人给碎尸的男子，记忆太过沉痛，还不如让慕容虚彻底忘记。

刚开始朝歌也曾找名医问诊过，想把慕容虚伤痕累累的身体治好，最好能让慕容虚有正常生活的能力，那样他就有可能把慕容虚带回阳光明媚的蓝天下，等他再给慕容虚一个合适的新身份，或许慕容虚能成为辅佐他的臣，他们又能和很久以前一样，是彼此生命里唯一的光。

就连朝歌举办的邀请天下名士的宴会，有一部分也是被逼无奈，慕容虚失去了记忆，他不能再完成朝歌心中的计划，顺利成为朝歌的左右手。

朝歌希望能有人替代朝歌本打算让慕容虚的经手的职位，他和慕容虚认识这么久，他太了解慕容虚的天赋，只可惜慕容虚没了记忆，失忆的慕容虚不适合帮他。

而就在这些日子，自打慕容虚之前出去后再次被他送回来，慕容虚忽然也不再吵闹，也不再像个孩童一般天天想出去看看，慕容虚也没有再和他讲那些幼稚的话，还总是一个人沉默寡言。

而就在昨天，慕容虚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就是在他把这副新画的山水画摆放在正堂时，慕容虚问他，“这是哪儿？”

朝歌告诉他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地方，慕容虚便继续沉默，等到朝歌今天一处理完事务，来看慕容虚时，慕容虚就成了这副模样。朝歌不能确定，慕容虚这病到底是好了没好。

“你的仇人死了，你不要再想了，想也没办法回去，就像做过的事没办法后悔。”

慕容虚听到朝歌说的话后，转过身，“做过的事的确没办法后悔，不过你可曾记得多年前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说倘若我助你登上帝位，你我恩怨便一笔勾销，你就放我离开皇宫，可如今你违背了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