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点头,好半晌不曾说出话来,洪逗略等了等,才听她开口:“自舒兄弟流放后洪伯伯身子便不大好,心里也有结堵着,任凭旁人如何开导劝解都无用,反累得伯母也郁郁寡欢起来。从前两日开始伯父不好起来,大夫换了不少都劝着准备后事,伯母当时便晕了过去,人也不好了……都是妾身没有好生照顾,便是有所责怪妾身也是愿意受下的……”
说完,秦氏身子一矮,便要跪下,洪逗连忙伸手去扶,愧道:“这些本该是我这个儿子做的,没得累的夫人,哪有怪罪夫人的道理,不知我父母她们如今是何状况……”
秦氏蹙眉,满是不忍:“昨夜伯父已经去了,伯母哭晕得过去,今早便起不来了,大夫瞧了也让先备着。原本不该这个时候告诉兄弟的,只是伯母说该让你知道的还是要同你说,免得以后知道得晚了愈发伤心,如今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弟二人。舒兄弟那边妾身本想托人送信过去,伯母让压下了,说那边流放本就辛苦,且信未必能送过去,便是知道又如何,说不好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一次窦城……”
洪逗只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涌,喉咙处涌上些许甜腥,顾着秦氏在此强咽下去,只神色惨白的可怕声音也嘶哑得厉害。
“是我不孝,不能再父母身前尽孝,还陷夫人于此,是为不义,只如今我不得出,少不得要舔着脸继续麻烦夫人,若夫人答应,余生当牛做马也要偿还这份恩情!”
秦氏如何不知他心中苦楚,满是怜悯道:“这有什么,杨洪两家自公婆辈便关系亲密,既叫了一声伯父伯母,该照顾的自然要照顾的,哪就什么欠不欠的,洪兄弟且放心,伯父这边妾身定然会处理妥当,伯母那边也会寻大夫调理……”
洪逗满心感激,屈膝就要给秦氏跪下,秦氏同样拦住,苦笑道:“何苦这般谢来谢去,人心都是肉长的,顾着情分也不该如此,外面的且交给妾身,洪兄弟也要好生照顾自己。”
之后,秦氏又叮嘱洪逗几句,方才转身离去。
待秦氏一走,洪逗呜哇一声吐出一口血,踉跄两步向床边走去,将身子软软倒下,只觉头晕眼花,浑身虚汗,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似不是自己的。
梦境在的狄卦瞧见叹息一声:“这般光景,即便是出狱想来也身体也已损伤殆尽,命不久矣……”
阿绿依旧神色如常,只声音似乎冷了几分,开口道:“你当年所经种种不也熬过来了?”
狄卦暗自摇头;“却也不同,当年父母亲是为着想才将我送上蜀山,至少那件事情发生前的岁月我是快乐的,而徒弟少年时虽跟着那两位纨绔兄弟走马斗鸡但他心里不一定就喜欢这样,不然也不会每次去那些红楼青馆只顾饮酒吃菜,便是赌博也心中有数不曾大过。且这洪家父亲……”
狄卦想了想,最后还是说出来;“以前贫道也与洪老爷有所接触,便觉他不是个简单的人,故意将两个儿子一官一商的培养,虽然从最后的结果来看都失败了,但若是只看过程他还是有他的成功之处。只可惜造化弄人自己也小瞧官场上的道理,大儿子被政敌陷害,小儿子被表面兄弟陷害,自己一时着急听了有心人的话,从洪逗这里拿了银钱去疏通关系,更是让人抓住了把柄,造就之后的郁郁而终……”
说到底洪老爷是标准的商人心态,甚至还带着点赌博的意思,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当做自己赌博的筹码,只可惜命数不好,落得个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