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五进五出,九曲回廊贯通南北,园林景观,假山怪石,应有尽有。四座阁楼分立四角,原先名为青龙阁、白虎阁、玄武阁、朱雀阁,后来更名为文若阁,行若阁,言若阁,思若阁。卫家长辈居思若阁,卫奕独居言若阁,卫家族亲居行若阁,文若阁暂空。可是,文若阁却是四阁中最为金碧辉煌,最为奢侈华丽之处。原因无它,只因文若阁肩负着招待天子——城中最尊贵客人的使命。
卫奕轻叩黄铜门扣三声,而后推门而入。
李忠双目微阖,着一身紫色暗绣金龙锦袍,躺在铺满雪白貂绒的红木躺椅之上。
他神情安详,正为他揉按额角的内务总管徐士根抬眼见到卫奕,向躺椅一旁的红木木凳努了努嘴。
卫奕叩头请安,道“谢陛下赐座”,然后轻轻撩袍坐于木凳之上。
“不是告诉过你,我二人独处时唤朕三哥么。”李忠睁开眼睛,声音略显疲惫。
卫奕咧嘴一笑,轻声道,“三哥。”
李忠笑了笑,再次闭上眼睛。
约摸过了一刻钟,他向身后的徐士根挥了挥手,徐士根躬身退下。
偌大的文若阁只有李忠与卫奕二人,还有静静散发香气的龙涎香。
“他——学会了制青稞酒?”李忠盯着雕梁画栋的巨大承尘,缓缓开口。
卫奕面无表情,心中却忍不住叹息一声,又来了……
他回到京城不过三日,三哥已经第四次问他关于九哥的近况和天水之行了。
他已经知无不言,三哥却一问再问,唯恐错漏了任何细节。
他努力回想昨晚回答三哥这个问题时的答案,直到确定一字不差,才道,“是,九哥学会了制作青稞酒,还端来一碗让微臣品尝,口味独特,回味悠长。”
李忠笑道,“想不到他适应了那里的生活。他还学会了牧羊?”
卫奕道,“是。九哥学会了牧羊,如今那里有了羊奶饮用。”
“哦。”李忠来了兴致,“有酒有奶,看来他虽蜗居西北,日子过得倒是不错。这人啊,就是得有个精气神儿,无论去到何处,都不能忘了自个儿是谁。”
文若阁光线昏暗,烟雾缭绕间,李忠的侧脸若明若暗,嘴角还带着几分上扬的弧度,可是,冷汗,却悄悄打湿了卫奕的手心。
九哥学会了制酒,牧羊,可以说是适应了西北的生活,可是,听在三哥的耳朵里,怕是另外一番解释。
偏居一角,仍然没有放弃自己,是壮志未酬还是韬光养晦?
没有忘了自个儿是谁,就是始终记着自个儿是九皇子,始终记着自个儿是太祖的儿子,始终惦记着皇位……
卫奕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不能允许因为自己的话语导致九哥再次招来杀身之祸!
“怎么,奕弟有何异议?”李忠微微起身。
“微臣不敢。”卫奕忙道,“微臣只是想起九哥多次提在嘴边的一句话来。”
李忠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