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洛阳流言四起,其中定有蜀人细作所为。”
“陛下何不把从吴人手里拿到的明珠宝物,故意示人,以证明此乃吴人称臣所献。”
“想必那蜀人细作见之,定会把此事报于诸葛亮,到时与书信相互印证,且看那孙权如何自辨?”
曹叡与刘放齐齐喝彩:“妙计!”
魏国君臣三人又商议了一番,确定没有疏漏,这才把此事定了下来。
然后曹叡又拿起一封密奏,再次示意廉昭递了下去,略带叹息地说道:
“扬州刺史王凌又来奏折了,只言满宠击败孙权后,日益骄横,对朝廷又颇有怨言,自谓功大,封赏不足。”
“又言彼非宗亲,在扬州却多行收买人心之举,恐有不臣之心,两位中书如何看?”
王凌与满宠素有嫌隙,这是众所周知。
所以王凌会上书弹劾满宠,这并不意外。
但陛下此时却拿出来问他们两人的意见,足以说明陛下心里怕是又起了顾忌。
孙资起身离座,躬身长揖,诚恳道:
“陛下,满宠者,三朝老臣也。清廉严法,勇而有谋,故武皇帝和文皇帝皆重之。”
“当年陛下让其以前将军之位督扬州诸军事,汝南军民恋慕,大小相率,奔随道路,不可禁止。”
“由此可见,满宠爱民之心,素来如此,又怎么能说是到了扬州才收买人心呢?”
“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满宠去年才败孙权,乃有大功,若是陛下现在就疑之,则天下之士又如何为国家所用?”
“臣愿意担保,满宠必无二心!”
刘放也跟着孙资同进退:
“陛下上一次令满宠回京,满宠曾自称年老,不愿再回扬州,此已证明心声矣!”
“陛下亲自劝导,这才让满宠重回扬州,现在若是再生事端,则未必显得陛下出尔反尔。”
随着曹休与曹真两位宗亲重臣的相继去世,魏国外军数十万大军,皆由外姓人所掌。
再加上曹叡根基不稳,对掌军之将的事情犹为敏感。
不过刘放孙资两人掌机要由来已久,既然孙资敢以身家给满宠做担保。
再加上刘放所言甚有道理,所以曹叡也就熄了派人前去调查的心思:
“吾岂会心疑三朝老臣,不过王凌与满宠相争,吾恐为吴人所趁耳。”
“陛下,吴虏屡次进犯合肥,从未得利,由此可见,王凌满宠二人虽不和,但仍能戮力抗贼,无须为此太过担忧。”
说到这里,孙资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倒是并州刺史毕轨,先是逼反胡人,后又兵败塞外。”
“陛下仅是斥责一番,却仍让其任并州刺史之位,怕是有所不妥。”
“不若依蒋护军(即蒋济)所言,调其回京,任中枢之位,也免得再生事端。”
曹叡一听到毕轨之名,心里不禁就是一阵烦躁。
他摇了摇头:
“毕轨此人,也算是有才名。前番虽有错,但吾已派人前去训斥一番,想来以后会谨慎行事,就不要让他回洛阳了。”
要说曹叡不记恨毕轨,那就是假的。
但夏侯三族被禁于洛阳后,如今再加上《哭曹子建》这诗传遍中原。
现在已经有流言说魏国皇帝心胸狭窄,素来恶待宗亲皇戚。
毕轨之子娶了公主,也算是皇亲国戚,若是此时再召他回洛阳,那岂不是坐实了这个流言?
所以曹叡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动毕轨。
反正并州之地,又偏又远,乃是边疆之地,再加上轲比能被秦朗大败之后,听说已经把庭帐迁至九原故地。
虽是迁到了并州西边,但那里正好有武皇帝留下的五部匈奴挡着。
再加上轲比能元气大伤,想必并幽二州,终于可以安定一段时间了。
就是关中的大司马要辛苦一些,注意轲比能南犯北地郡。
不过大司马岂是毕轨这等货色所能比的?
只要不让毕轨领兵,再把他训斥一番,让他不要胡作非为,欺压胡人,那就差不多了。
听说秦朗领军前往并州时,毕轨不但对其尊敬非常,甚至还欲让秦朗乘车至官署。
足见毕轨乃是存了敬畏之心,所以曹叡还是有把握,能让毕轨不敢再犯以前的错误。
孙资提出毕轨之事,仍是存了保满宠之意。
他是在暗中提醒曹叡,陛下若是不愿意动遭到大败的毕轨,那立下大功的满宠,又什么理由去追究其小错?
“陛下既然早有决定,那臣就不再多说。”
保下了满宠,放过了毕轨,孙资很是聪明地退了下去。
他可不会像杨阜和蒋济那样,死命劝谏,非要陛下顺着自己的意思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与刘放能掌机要多年,得陛下亲重,专任朝中大小诸事的原因。
而像蒋济,却只能是眼红地说自己二人的权力太重,且每日侍奉陛下左右,要陛下加以提防,以免有“恶吏专权”之弊。
数日后,洛阳城内的绝品居。
装饰最豪华的包间,糜十一郎正亲自指挥下人摆上精美的酒菜。
捧菜进来的下人,还得是专人,脚上得先用肥皂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打着赤脚,接着从门口递过来的菜盘。
因为这个包间内,地上摆的,那可是细绒地毯。
一脚踩上去,飘乎如陷云端。
所以每人都得小心翼翼,不敢有一滴汤汁溅出来。
这案上铺的,乃是从蜀地传过来的蜀锦。
上头的花纹繁复无比,一看就知道是上等锦布。
普通富贵人家家中,还未必有门路拿到这等货色。
以这等锦布为案布,用来招待的客人,身份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郎君,郎君!”
突然有人在门口叫道,“公主派人过来了。”
“哦?!”糜十一郎一听,连忙快步走出去,看到清河公主的下人,连忙说道,“公主可是快到了,某这边……”
话未说完,公主派过来的下人就摇头道:
“回糜郎君,公主说了,今日突有要事,就不过来了,让糜郎君不必再费心。”
糜十一郎一听,顿时一怔:
“公主为何……哦,是,某明白了。”
俊美脸上由惊喜到失望,最后到落莫,完美依次,让人心疼。
那下人看了一眼屋内,心头更是感慨:
“郎君不必如此,公主特意跟小人交待了,此次实是因为吴人送了大批珍宝给陛下。”
“陛下甚是悦之,所以特意下令,车载明珠宝物过街,与士吏共赏之。”
“公主特意给郎君留了一个上好的位置,所以派小人过来,问郎君有无意乎?”
糜十一郎一听这“有无意乎”,身体就是一个哆嗦。
然后脸上再次堆起了惊喜的笑容:“有意,有意!岂能无意乎?”
那下人只道眼前这郎君是激动得浑身发抖,满意一笑,告辞离去,准备回去禀报公主。
糜十一郎咬了咬牙:
“来人,把这些菜食重新整理好,放入温盒,送至公主府上。”
但见他眼一闭,一跺脚,就当是以身饲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