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筱淑摇摇头。
那一刻,她觉得耳边的风声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晰,周遭所有的人身上都仿佛罩了一层厚厚的雾一般,看得见人影,却好像离得很远很远。
唯有眼前那只手是清晰而坚定的。
可是盛筱淑知道,不可以。
是不是真的有长生天,是不是真的有神明的力量看着这方天地?
盛筱淑忽然觉得心里像憋了一口说不出来的怨气。
自己当真重生一次,在这世界上再活一趟,空也说她是救世主,她能窥天机,能卜万物,能晓风霜雨雪,为此,她救过无数人。
中州、合州、福溪……
那都是自己。
如果真的有长生天,如果它当真是草原人的神明,如何看不见这因缘,如何看不见这善果,如果看不见千里迢迢前来此地之人的赤诚之心?
既然如此,她盛筱淑,凭何不能是那个圣女,这人间,凭何不能为她降下一场草原千年难遇的细雪?
谢维安心底忽然掠过一丝说不出的惊惶。
他感觉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好像一瞬间变得很远很远,远到他握不住她的手。
“阿淑!”
盛筱淑眨了下眼睛,忽然伸手将脸上的面纱取下,然后勾起一个微笑,将手放在了谢维安手心里。
“别急。”
谢维安顿住。
她看向冰湖之上的人们,众人神情各异,窃窃私语,雅尔戈脸上的恶意满满地都要溢出来了。
盛筱淑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飞雪盘的边缘处,悠悠道:“我非圣者,可谁说非圣就不得长生天垂怜。”
她的声音清冷又悠远,仿佛这湖上的风,又好像一场温柔的雪。
虽然在场的草原人从未见过“温柔的雪”是何模样,可那一刻都忍不住心想,大约就是如这般的。
于是众人不知不觉间都安静了下来。
雅尔戈心里忽然有些没底,看着那个曾经自己一手就能捏死的女人,竟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慌乱。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看向无垠的黑沉天空。
“若我说,长生天选择的就是我呢?谁说,今夜无细雪?”
话音飘雪般落下。
黑漆漆的夜空中,忽然多了一点纯白。
那纯白眨眼间弥散了整片天空。
“雪,是雪!”
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跟草原上以往的雪不一样的是,这场雪格外安静,微风、轻雪、纷纷扬扬,落在脸上、手上,像是冰凉的羊毛一样,转瞬滑落。
那是草原人这一生都看不见的、遇不上的细雪。
盛筱淑垂眸,看进谢维安漆黑的眸里,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身白裙的自己,好像他的眼睛里也正在下一场雪。
那雪的全部——是一个人,是她。
盛筱淑再一次觉得幸运。
她到底何德何能,身边永远会有一个人不离不弃,从不曾走开。
不远处,雅尔戈眼珠都要瞪出来了,“怎么可能……”
可是这样的大雪,绝对不是靠人为能够造出来的,这是真正的细雪,是长生天最圣洁最虔诚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