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另外四名圣恩者未曾迟疑,坚决听从队长的调配,用脚重踏、用膝猛跪石质路面,把力量施加在无形的影子上,撞出一阵无厘头的闷响。阿格莱森虽被逗得喜笑颜开,却也不敢久留,收起方尖锥便溜之大吉。
圣恩者的队长并无意外,而是冷静地宣告了新的战术:
“同时攻击他的身体与对应部位的影子,同时。”
圣恩者们再度行动,改为两两一组,一人横臂扫向洒的胸口,一人提腿鞭踢他的大腿外侧,另外二人则是瞅准时机,在影子重叠的一瞬间踏下重步,配合近乎完美。
奈何光影的变动太大,阿格莱森只不过借助灵能加快动作,就扰乱了他们的节奏。他们的拳脚攻势虽然得逞,对影子的打击却有极大误差。
从灰都建立起便存在的路灯辐射着幽魅的火光,再加上近代以来人类附加的电路照明设备,街道上的光疑似有些太明亮了。多重的光源致使阿格莱森的影子不甚显眼,稍有位置与角度的变化就有极夸张的拉伸效果,实难捕捉到准确的攻击方位。
可圣恩者们拥有祈信之力。祈信之力的加持成效远胜灵能,任凭阿格莱森的身法多灵巧迅捷,他们都能靠着超凡的反应力与行动速度先其一步到位,将之追入避无可避的绝境。
以灵能对抗祈信之力,是《搏击全明星》的历史最佳选手亚罗巴布也无法达成的壮举。纵使阿格莱森同样掌握祈信之力,想以一敌四亦是无稽之谈。
几次变阵,几回磨合,圣恩者们的节奏已然同步,用不着几秒钟,阿格莱森就得被擒住,再无余力挣脱。
在胜利的曙光前,过度集中的注意力代表着对外部环境的松懈,圣恩者们也难免俗。阿格莱森的伙计们屏息敛声,待老大把敌人引入最开阔的地段才扣动扳机。
四发炮弹齐飞射,打断了两条腿,擦伤了两条胳膊,令两位圣恩者摔倒在地,使阿格莱森悍然反击。
“拜拜啦!后会无期啊黑水的老弟!我们才是最专业的!你们?不够格!”
阿格莱森厉声嘶喊,让狂野的祈信之力喷涌而出,助他拔出方尖锥刺穿一名敌人的胸肌,桶穿一边的肺叶贯出背后。这一手仿佛雷落大地,快到敌人猝不及防——
灵能有可能烈如霹雳吗?
管他有没有可能,圣恩者的力量与自负都不允许他轻易言败。他反肘砸向阿格莱森的小臂,并出尽全力踩向脚下的黑影,果然如队长预想的那般撞响了关节断裂的声音,用一臂换下一臂。
阿格莱森的面目再狰狞,也没有闲工夫哭痛。他拔出方尖锥,一脚蹬开这名不怕死的敌人,在伙计们的火力掩护下飞身跃上房顶,隐入夜色里。
他走后,双方的狙击手都没有开火追击,而是默默收枪,结束了这场失败的伏击战。
前行之地这边,四位下体受创的圣恩者恢复了行动能力,在队长的指挥下捞起断了腿的同伴,简单包扎一番便驱车逃跑。等接到报案电话的警员赶来现场,留给他们的只剩遍地血花。
借助暗藏的监控摄像头,戴维一行在不远处观赏到了战局的全部经过。露丝喝了瓶罐装咖啡,感叹起阿格莱森还真是个有能耐的家伙。戴维则无心回话,而是全神贯注地描绘圣恩者们的路线图,找准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唯有朝晟的少年失声惊呼:“他真有两种祈信之力?!”
“早说了嘛,我这个人以诚信为本,怎么会无的放矢呢?”戴维哈哈大笑,顺手把钢笔于指间腾挪,旋转得好不快活,“露丝,电告阿格莱森继续隐秘行动,切勿中断联络,一有情况,即刻通知,我会尽快支援。”
露丝搓了搓眼眶,疲惫地哈出几滴泪珠:“支援?你哪来的支援?喊总部抽一群圣恩者当预备队吗?”
“不是还有你么?来,贷我个一两千万,我雇些斗殴小能手,时刻准备逮捕无名氏归案——”
“你去死吧,把我卖了都换不来那么多钱…安静,阿格莱森来电话了,还是我跟他谈?”
“保持单线联络。露丝,你先出去,我有私事与文德尔先生商议。”
关门前,露丝蹙眉警告道:
“戴维,别耍滑头。”
戴维合掌俯身,谢过露丝体谅。等门关紧,他解开礼服的纽扣,双手插兜借衣服扇风,看上去倦怠难消:
“文德尔先生,你看,哲人们常说女人是难奈何的罂粟花,不无道理吧?”
他这一问,仍在回放录像的少年如筛糠般打颤,慌忙撑起笑脸回复:
“呃,赫斯廷先生,我还没有情感经验,怕是爱莫能助…”
“文德尔啊文德尔,还是叫你赛瑞斯合适?这是谁给你起的名字?你的父母吗?你知道赛瑞斯这样前后颠倒而意义不变的姓名,在格威兰的语境里意味着什么?”
“我不清楚,但我恳请您直言不讳,别再用委婉的暗示法来沟通了。”
“看来,你是真不懂格威兰人,更不懂我们这些效力于王庭的人。有些话我不说你不说,其中的意思你我双双晓得;可要是了挑破了公开谈,反倒会你装傻我充楞,把时间白白耽搁了。”
“您要表达的是看破不说破?可我们是合作者啊,这些事但说无妨吧?”
“你慌张什么?文德尔先生,难道使者没有告诉过你言多必失吗?”
“请赐教。”
戴维指着显示器,把画面定格在阿格莱森回击的时刻:
“你的表情控制能力太差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他有两种祈信之力,你又何必这么慌张呢?”
“耳闻不如目见…”
“你不是在惊讶他有两种祈信之力,而是在奇怪拥有两种祈信之力的人为什么会如此羸弱,对吧?不论他是通过何种手段二度赢取帝皇的青睐,根据圣典叠加巅峰的规则,十名普通的圣恩者即使携带最尖端的单兵武器,与他正面对决也是不自量力。
正如麦格达那名心神错乱的第二巅峰者屠戮平民、战士一般,寻常的圣恩者哪有还手之力?对吧?”
“你们——”
“感谢王庭与前部长的努力,黑水的情报网十分灵通。再者,就算距离圣城再近,麦格达也分属北共治区管辖,依然处于我们的统治范围内。
别害怕,我也刚刚托朋友弄来的资料。现在,我相信你此行不受帝皇使者指派,换句话说,自温亚德分别后,他就不曾插手你的生活了,没错吧?”
少年无话可说。再丰富的谎言、再可怜的狡辩,在事实佐证的推理之前都是沸腾的开水,迟早逸散一空。
他承认自己败在了对方的业务本领之下,还望戴维敞开天窗说亮话,把条件挑明了讲,他定然尽己所能,满足戴维的需要。
“好好好,借用臭名昭着的奇罗卡姆羞辱格威兰外交大使时所说的一句‘俚语’——格威兰人的语言就像是肠道里的屁,憋得越久就越臭越长。明人不说暗话,我要求你听从我的指令,最好是赶在无名氏咬住阿格莱森之前,与前行之地的雇佣兵交手。
借口嘛,就说是维护灰都治安、逮捕法外狂徒吧。切记,不可暴露身份,我会提供最精良的道具帮你伪装。看过谍战电影吗?薄如皮层的类肤质头套,罩在脑袋上就能改头换面,另有变声器供你挑选音色——
不过,离帝皇使者到访温亚德已经两年有余,你的身高嗓音都有较大变化,理论上是没有穿帮的风险。”
“你是让我展露祈信之力,引诱无名氏抓捕我,令我和阿格莱森策应相帮?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假如无名氏盯上阿格莱森,他的身份早晚要暴露,我作为暗棋以备不时之需,更能兼顾全局,以防不测吧?”
“你太天真了,孩子。你不是暗棋,从拜访我的上司谢尔德开始,你就暴露在无名氏的视线内了。”
“黑水里有无名氏的内应?谢尔德是叛徒?”
“内应一定有,是谁暂不可知。我怀疑的人有不少,谢尔德排不上号,最有嫌疑的那个嘛…过来,凑过来讲话——
我们内部称他为上峰,连谢尔德都不过是他的忠犬、他豢养的一条猎狗,明白吗?坦白说,我认为在我向谢尔德申请进行调查后,我的大部分行动都处于他们的监视中,根本没有秘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