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很奇怪:这是在哪里呀,怎么有那么多人在说话。于是,他用力地睁开眼睛,想看个究竟。原来他睡在医院的病床上,病床四周围满了人,有医生护士,还有许多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他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个地方。
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大家都象松了口气,有人还惊讶地喊了出来,“叶主任醒来了。”这让叶楠感到十分地羞愧和可耻,仿佛是做了一件背叛了党背叛了人民的丑事。所以,他马上把眼睛合住,把身子转了过来。因为他不想看大家,也不想让大家看他。
尽管他不想看到大家,也不想让大家看着他,但领导和同事们还是对他非常关心。大家围在他的身边一直不肯离去。从他们的谈论中他知道自己才刚做过**洗胃的治疗,否则,那些药物的能量就会置他于死地。虽然他已从死神的手中挣脱出来,但身体还非常地虚弱,只能躺在病床上打吊瓶。所以,他就一直闭着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
大概到了深夜,他再次地从睡梦中醒来时,看到屋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个老妇人坐在自己的床边。开始叶楠还以为是单位雇来看护他的,但看着看着就觉得这妇人很眼熟。于是,他就用力地侧了下身子,扭着头朝那妇人看着。当他看清妇人时,不由地一怔。原来是年迈的岳母。
也许是过于疲惫,岳母已趴在床边睡着了。在与魏华的离婚上,岳母始终是叶楠心理上难以跨越的一道坎。这道不是岳母对他有什么刁难,而且岳母对他太好了,特别是在婚姻方面,魏华本已和别人恋爱,并确定了关系,可是当叶楠向魏华求婚时,魏华一时拿不定主意,可魏华母亲却对叶楠极有好感,坚持要魏华与那人解除恋爱关系,跟叶楠结婚。所以,叶楠一直对岳母非常感激。
自从跟魏华闹离婚后,叶楠最怕见到的就是岳母,而眼下岳母就在他的面前。一两年未见,岳母好象苍老多了,头上的白发已是整片整片的。叶楠出身于南方的农家,在本地除了魏华家的人,自己基本上没有别的亲人。
这时,岳母睁开眼睛看了叶楠眼边的泪珠,就用手抚摸着叶楠的头发,说,“楠儿,你醒来了?”叶楠不吭声,只是闭着眼睛,默默地流着泪,因为他觉得实在是无颜面见岳母。
可岳母却说,“楠儿,听医生说你吃了大量的安眠药,要不是巡警在夜里看到危楼里有灯亮着,上去查看,及时地把你送到医院,你可能就没救了。”接着,岳母又用责怪的口气说,“好不容易从地震中活了过来,干嘛要想不开吃安眠药呢?”
叶楠说,“我觉得对不起魏华,对不起孩子,整个右臂也给砸残了,画不成画了,活着还有啥意思。”岳母说,“那么多人都不会画画,不也都好好地活着。”叶楠默默地点了点头,就问,“我爸他好吗?”岳母摇了摇头说,“他不在了,地震时他刚好在楼前的平房里打麻将,平房一倒,把他和打麻将的人都给砸死了。”
叶楠一听这话,就紧紧地抓住了岳母的手,喊了声,“妈,您真可怜。”然后又说,“我爸不在了,那你以后靠什么生活呀?”因为岳母一直没有工作,全靠着岳父的退休金生活。岳母说,“你爸单位每月给两百元钱的生活费,其余的我自己挣。”听着这话,叶楠感觉自己的喉咙呜咽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妈,你放心吧,我会给你养老。”可岳母却说,“我不让你养着,我会自己挣钱养自己。”这话让别人说出来,也许叶楠不会惊异,但从大字不识一个的岳母嘴里说出,确实让叶楠感到震动,他觉得在岳母身上有种他最缺乏的品质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