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万的火雪花在星潮里打转,彼此勾连编织,形成一张稍大的网兜,足以挂住它见过的最大号的小饼干。但那暂时还不叫它烦恼。它毕竟是颗星星,只消顺着浪潮轻轻一撞,那雪花网便散架了。它们能给它带来麻烦吗?它认为现在还不能。而如果将来它们大到连它也能兜进去,它倒也不一定非得死挣,大可以划着浪潮远远滚开,去找其他有意思的事。它是一颗顶顶随和的星星!
它撞开雪花,继续追逐银光的轨迹。那光在这片海里也变得缓慢了,有时要绕着雪花网走。雪花网也特别地喜欢这道光,和它一起追逐银光的屁股尾。
“你去哪儿呀!”它边追边喊,“别去找我妈啦!”
银光的回答萦绕海中。
“畜生——!”
活星感到很满意。浪潮也为它们长久的友情而欢呼。正当它兴致勃勃时,银光落进了一片分外浓密的雪花网中。在那片闪烁的火中,一个银色的石头人正在火雪里翻腾。这石头人要比通常的小饼干都大一号,属于它见过的最大号的那一种,可是如果跟星星比就没啥大不了的。它以前也扮演过他,感觉没多大意思,发光对星星也很常见。不是说所有的都这么干,但它确实吃过许多这样特别爱炫耀的家伙。
那石头人就快化了。在浓厚如墨的海潮与滋生不断的火雪中,这块大饼干已变得黯然无光,表皮如被风化般层层脱落。这石头人是不如红色的结实,它远远地评价道。红色的那个便很狡猾,懂得怎样把潮水和火雪引走,根本沾不到它的边。那倒也未必能坚持到它老妈身边,不过归根到底还是要结实一点。那到底是为啥不同呢?难不成花哨点的石头人就更结实一些?想到这儿它觉得颇有道理,因为星星也是一样的。它正是此地最花哨的星星,除了它那爱听歌的老妈以外。
但是,紧接着叫它痛心的事发生了。那本该冲着它老妈去的银光不知为何转了向,直奔着融化中的石头人落去。那石头人也不再抵抗火雪,而是在海中张开双臂,如同迎接着永恒的毁灭。
“嘿,嘿!等下!”它叫道,“别送死呀!先来我这儿!”
银光钻进了火雪里。它简直要为此而心碎了。当它这样想时便真的心碎了——浪潮回应它的念头,使它从中间一分为二,剖成了两个血淋淋的半球。紧接着它又用无数的手脚把自己纠缠好,继续向着那地方前进。它念念不忘的好玩魔鬼恐怕没了,但至少还可以嚼嚼石头人的碎屑。那倒也不坏,它计划拿这些碎屑去和红石头人玩玩。
它不再着急,因为红石头人是较为结实的,足可以等待一段时间。于是它慢悠悠地往那儿飘,游到半途时,那团火雪已膨胀起来。它们像胀满气的皮球,不断地往外挤压,那辉煌灿烂的颜色却因此而暗淡下去,最后则完全地熄灭了。
活星拍打起自己繁密的手脚。它好奇地打量这熄灭的网兜,看着它从中间撕裂。从那裂口中生长出枝杈般纷杂的阴影。
“嗷?”它亢奋地喊道,“谁在那儿?”
纷杂的树影在海中冉冉升高。自那熄灭的火茧深处,活星看见银黑相错的巨人从中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