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声波图里会显示出一点不同的图案,可能只是偶然的噪音,或过时的分析系统在浪潮干扰下做出的错判。但雅莱丽伽还是会留意它们的形状,就像是浮在水面上打转的树枝,细长而凝固。她始终没找到这种干扰的来源。
当她检查声波器时,翘翘天翼也很少闲着。在长久免遭猫人杀手的威胁后,飞船专家重燃了她对调查“寂静号魔舵之谜”的兴趣。她把新的怀疑焦点落在飞船腹部的图案上。
那个图案,某种长满树形枝叉的可怖魔鬼,自雅莱丽伽初次登船时便已见过。她知道在约律类生活的地方有很多类似的习俗:携带特定图案的印章或首饰、把舟车打造成特异的造型,或是干脆给自己永久性地装上一支角。某些图形被认为是具有力量的,但那不是法师们追寻的几何之秘艺,而更像是一种承诺或威胁。一种广泛流传于浪潮中的观点似乎认为,此类图案直接指向着某些特定的、伟大而不朽的存在形式。不是旗帜或者商标,而更像是呼唤它们的门铃。倘若侵入图案所保护的领域,则必然将招致那些伟大之物的报复。
这些传说很难断言真伪,但至少有所夸大。雅莱丽伽尚未感觉到那图案有过多可疑之处,然而翘翘天翼对它很感兴趣。她指出绘制这树形魔鬼的涂料自己从未见过,并试图让雅莱丽伽允许她抠一点下来研究。作为这艘船的主人——唯一的新主人,雅莱丽伽表示了同意。接下来十个小时里她便看到翘翘天翼用各种工具对着那块图案磨蹭敲打,试图在不损坏周边的前提下弄出一点样本。
她们仍在往下。没有一点迹象证明文明存在,同样也没有荆璜的踪影。雅莱丽伽并不觉得气馁,这条鸿沟在长度上可以让光走上千万年,黑潮在隧穿点外无法定位,再加上她出发时已耽搁了很久,迷失和一无所获都时理所当然的。当探测器损失过半后,她询问翘翘天翼是否要先回门城。
“不,我当然不能把你丢下!”飞船专家说,“这才到哪儿呀!我当年第一次到门城的路才叫长呢。”
又过了二十个标准星距后,地质特征已然天翻地覆。沟顶那青蓝的梦境之光变得丝毫不可目及,在黑暗中她们找到一些未被记载的大陆,明显留着滩涂与海床的痕迹。更令人欣慰的是还有一些有壳动物的化石。某种形状近似圆球的生物,伴有许多直通内部的气孔和针状内骨骼。当雅莱丽伽试着摇晃它时,里头残留的针骨如铃舌般喧响。她心想这是不常见的,也许这种已死生物的外壳富含金属物质。
枯海之地同样没有荆璜的踪迹。不过在那以后,她们似乎迎来了运气的拐点。大陆的碎片变得越来越脱离常识,而生命的迹象却越来越强烈。她们碰到了一整片海洋的碎片,从四面八方看都是一团不断倾泻暴雨的水块。翘翘天翼痛恨水域,但雅莱丽伽冒险潜入里面看了看。在这海洋碎片的内部,她竟发现了许多藻类植物,以及器官进化非常完善、能够在这循环系统中自由繁衍的盲鱼。照这海洋崩溃的速度,这些鱼群似乎还能繁衍上很长岁月。
即便是雅莱丽伽也觉得大吃一惊。她设法捉住了几只,带去给翘翘天翼作为证明。而后她们又发现了更多的东西:带有生物骨头的冰川碎片、似乎由磨制石块堆砌而成的临时居所、非自然状态下所能找到的大块锑铋合金。
那是决定性的证据。当她们在一片以碳氧为主要元素的地表上发现这些迹象,并且也知道这里绝不可能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陨石,毫无疑问她们已经得到了当初白塔法师们未能验证的题目:在持续陷落的崩溃带里曾经有过原始文明,或许在陷落过程中也继续存在。她们只是不知道这些文明现在的状况,或最后的结局。
雅莱丽伽几乎已经忘了门城之主的长相——当然,不是真的忘了,她在记仇这点上是很有耐性的。但是这漫长的旅途的确让她和翘翘天翼吃了很多苦。很多消耗物资已经循环了近一百轮,损耗率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威胁。探测器总是坏了又修,直至再也修不好。当最后一个核心组件坏损后,她们只能用小型飞行器来进行探索。最后,在某个雅莱丽伽读着金查查坦作品的休息时段里,她听见翘翘天翼精神恍惚的叫嚷。
“雅莱!”她喊道,“我看到了路!”
那是句很宽泛的表达,因此雅莱丽伽并没太在意。她还准备看完这厚厚长卷的最后一章,直到翘翘天翼用脑袋拱进她的臂弯,伸蹄踹开那本书。
“路路路路路!”她支着身子喊叫,继续用蹄子猛踩金查查坦。
“什么路?”雅莱丽伽问。
“铁路!”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