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暗的夜色里,隐约能看见鸟影飞掠的痕迹。那扑索的声响,令人在模糊中感到熟悉。
女厕和健身室距离很近,只要走出房门就能看见。白日里走了不少路,周雨能感觉到双腿的骨伤开始剧烈发痛。为了不使伤势恶化,他只能一点一点慢步地挪向标牌。
藏有剑刃的雨伞柄触手冰凉。自天黑开始,那伪装成伞把的剑柄就越来越凉,明明已经被他握了许久,却像是刚从冷冻库里拿出来那样。
女厕的门近在眼前。
虽然不合时宜,他还是想起了陈伟所说的故事。为何鬼故事里总将女厕设计为闹鬼地呢?是因为肮脏?封闭?还是因为和女性的概念相连?
将杂念排除脑海,他推开厕所的门。
值得一提的是,周雨并不是从“诞生”开始就很适应女厕的。虽然他从未进过男厕,但不知为何对里面的结构相当清楚,起初的几次都险些踏进去。
不过,比起他作为“人格”的偏好,周妤的形象声誉无疑更加重要。
以他寥寥几次走入女厕的经验看,纶星厕所间的设施相当完备,烘干机、洗手液和全身镜都有,墙砖与地砖看起来崭新光亮,没有一点污迹。光从这种公共设施的维护程度,就能看出纶星本身的管理水平。与此同时,周雨也深深地意识到,陈伟之前讲的鬼故事是彻头彻尾的胡扯。
这是因为纶星内部厕所的设计,采取了一种非常私密的z型结构。如果只是站在门口张望,所见仅有最外围的盥洗池和两三个坐便隔间的门而已。如果不往里面深入五步以上,绝对不可能看清厕所间内部的情形。
虽然这里并非实验室所在的高层,但像这样的商务建筑,内部结构往往一致。将下面的楼层设计得如此舒适,也没道理会亏待更加核心的研究人员。
由此可知,像在门口看到厕所深处的女鬼,这种描述是绝对不合逻辑的。要么是陈伟按照鬼故事套路胡编乱造,要么事件的主人公是个深夜走进女厕的变态。
周雨走进隔间内,锁住门板,然后将‘复仇’从伞柄里抽出,仔细地观察起来。从入夜开始,这把骨剑就变得冰寒无比,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此前,当周雨触摸这把剑时,最主要的印象就是异乎寻常的温热。
除了与摩天相见的那一晚。
因为实在对那个矮胖子有着说不出的忌惮,周雨也不由地重视起这把剑的变化。虽然不清楚这把剑忽冷忽热的缘由,但是既然剑会对摩天起反应,他姑且就把这种刺骨的寒冷视为某种警示。
明明是寒气森森的剑,握在掌中时却没有刺骨的感觉。说真心话,周雨甚至觉得自己喜欢这种状态。
那剑上的冰冷之息,视觉上反而像是因极度高温而冒起了淡淡白烟,弥漫在狭小的隔间里。只要接触到若隐若现的烟气,就令人觉得思维也随之冷凝、沉静下来。
什么想法也无法存在,意识在那幻觉般的白烟中涣散解离。只有双眼被烟熏得发痛、发冷。眼球似乎已经丧失了作为视器的功能,变成两丸沉重的铁珠。
然后,自白烟外,黑色的潮水翻卷涌来。又是那灵魂离体般的幻梦,但又和过去的体验稍有不同。他仍能感觉到自身的肢体存在,唯有视觉介入了完全不同的层面,像是体内同时运行着两套截然不同的系统。
因为那知感上的信息矛盾,颅内开始抽痛起来。他不堪忍受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手中的骨剑。
即便在这另类的“视野”中,骨剑也依旧洁白、美丽。它光洁的白骨刃身,犹如少女细腻的肌肤,剑格上的金质双翼,正优雅地随黑潮起伏而扇动着。那呼吸般的振动,向周雨诉说着无言的提示。
顺着“复仇”的提醒,他低头下望。
透过瓷砖,透过地板,透过钢铁,将物质全部归于结构,径自望向数十米下的地底深处。
黑潮之下,地底泥土中散发着艳丽的红光。
“复仇”发出无声的颤笑,借着持有者的口舌,在黑潮的浸没中发出低语。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