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走在阴影中,沃尔金森酒店的大厅是新式仿艾因特尔的设计,宽阔的拱门通向停放马车的院子,走道有三层画廊,挂着些没名气画家绘制、阴暗忧愁的风景画。
凯旋门的尽头,能看见上城区忙碌的街道。
亚伯在院子一角,遍地是常春藤丛,据说它们象征对饮酒作乐的狂欢文化的崇拜,很好地对应了酒店的环境,来往的客人们穿着不同国家的衣袍,颜色鲜艳,样式新颖。
龙、公牛、熊、天鹅、狮子、蟒蛇和孔雀……生活于依兰千里之外的生物们被做成装饰花纹,深深震撼了亚伯。
庭院的旁边是厨房,满头大汗的厨师不停地吹着海煤,牛排的脂肪滴落下来,熄灭了一半的火焰,他们从烤架叉下旧的烤肉,送到客人们的房间,并用新的牛排代替。
“汪汪、汪!”
狗叫声传来,一个经常因大量饮酒而肿胀的红润男子昂首挺胸地跳下马车,他的随从牵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猎犬,用叫声表达出对烤肉的兴趣。
男子阔气地挥挥手,过了不久,亚伯听见了牙齿咀嚼烤肉的声音。
吟游诗人趁乱混进来,坐在空空的酒桶上,拨动着琴弦小声唱着一首民谣:
愿仁慈的月神保佑,
你永远不要与你的近亲作战。
他从手臂上取下一串戒指,
用海神的黄金编织而成,
这是国王送给他的。
古老的传奇被现代人娓娓道来,亚伯投入地听着,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预感,它讲述了父亲和儿子在战场上兵戈相见,却因彼此不认识大打出手,最终酿成悲剧的故事。
没等吟游诗人得到报酬,卫兵们发现他的闯入,毫不客气地把他轰出酒店,几名欣赏的外国人不出声,默默地走开了。
世界重归生活化的喧嚣,亚伯几乎陷入了一种悬浮的错觉,来往的客人变成了歌剧院的演员们,大声上演着和他毫不相干的戏剧,极致的吵闹下,他感受到了极致的孤寂。
时间飞逝,白日之月守时地释放光辉,过了晚上六点,它猛地收缩,化作一轮新月,让世界陷入睡眠。
不知不觉间,亚伯在庭院里站了十个小时。
他是个实干派,一时自我思考倒也罢了,要他傻傻站下去、一无所获,以至于差点被人当成卫兵的一员,那么亚伯万万不肯干的。
第二天,他找到那名探头探脑的吟游诗人,将暗号教给了他。
吟游诗人坐在酒店的门口,高声唱起诗歌:
假如一个人消失了;
不要去寻找。
人应该像声音一样死去;
只留下寂静。
经过他的路人很奇怪,好玩地给了他赏金,让他换一首歌,吟游诗人欣然照做,只是其他时候锲而不舍地唱着亚伯的歌曲。
原因无他,亚伯给了他2银币的“工资”。
不到夜幕降临,果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被吸引来了。
亚伯一直用精神力关注吟游诗人的情况,发现此人的靠近,刚要下手,没想到另一头传来扎实的触感,两人的精神力碰到了一起。
对方察觉陷阱,转头就跑,亚伯一边懊恼一边追。
当亚伯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处,一双强壮的大手从黑暗里伸出,一把捂住吟游诗人的嘴巴,将他往黑暗拖去。
动作行云流水。
“喀嚓。”
轻描淡写的脆声响起,脚步声远去。
路边终年不干的水坑泛起涟漪,倒映出一具缓缓倒地的尸体。
几小时后,他的尸体被游客发现,治安局为了安抚人心,加急调查了两天,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最终随意处决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好事者,草草结案。
亚伯不知道身后发生的谋杀,他全心追赶着逃窜的人影。
对方速度很快,亚伯确认那是一位跟他旗鼓相当的正式斗师。
小巷左转,视野豁然开朗,亚伯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再抬起头,一座美轮美奂的建筑物傲然屹立,落地的大玻璃窗和天花板的圆顶设计令它看起来像一位气质出尘的妙龄少女。
凡洛林伊芙图书馆?
逃窜者消失在了建筑物,亚伯左顾右盼,走向一扇不起眼的后门。
见他鬼鬼祟祟,守卫们举起武器喊道:“先生,你是谁?非常时期,请让我们确认你的身份。”
回答他们的是两击闷棍,亚伯如同一阵冰凉的晚风,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闪到两人身后,冰雪复仇者的剑鞘高高举起,重重打在他们的后脑勺上。
“咚!”
守卫昏了过去,亚伯把他们拖进后门,藏在两排无人问津的过时书架中间。
莱茵上城区有些地方地势陡峭,图书馆的北方建在坡上,亚伯直接从后门来到二楼。
白日之月的光芒从上方的玻璃顶照亮了整个图书馆,像一个蛋糕模具。
亚伯用手指抚摸着古籍的扉页,书籍按字母顺序排序,井井有条,闻上去有一股古色古香的味道,一些位于书架最上方的书很少有人动过,亚伯看见灰尘从天空降落下来,在玻璃的反光李活动。
触摸古书和新书光滑的装订让亚伯有了奇怪的想法。
我来过这里。
首都的图书馆和格兰特领截然不同,我不会认错。
二楼铺了一层薄薄的兽皮地毯,走在上面很舒服,亚伯拿起一本书,坐到离走廊最近的位子,椅子的垫料用了最好的材料,就算坐一整天,背部也不会感到疼痛。
他的耳畔传来思绪万千的声音,图书馆非常安静,也充满了压低嗓音的窃窃私语。
翻页声、笔在纸上划动、书本不断轻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