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白色的风灯高高悬挂在风中,身披一件黑袍的杨陵在张三符的陪同下进入了镇抚司。
自从杨陵占据襄阳,并将镇抚司搬迁至襄阳,直到后来扩建东厂,杨陵都没有再涉足过锦衣卫诏狱。
以他如今的身份,没有什么犯人值得他亲自审讯。
只是这一次,他确实被气到了。
征战数十载,匡扶汉室,却被骂成董卓。
被骂董卓也就算了,最让杨陵生气的是,海瑞居然说他视百姓如草芥昏君。
自视甚高的杨陵如何能不气?
在杨陵眼中,就算比不上秦皇汉武,至少也算得上光武帝了吧。
越想越气的杨陵忍不住脚步也快了些,心细如发的张三符感受到氛围不对,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躬身跟在杨陵身后。
七拐八绕,杨陵被带到了一个宽敞的回廊,回廊尽头是一个打开的囚室。
两名锦衣卫连忙抬着一张虎皮椅放在了杨陵身后,杨陵大马金刀的坐在虎皮大椅之上望向回廊尽头的囚室,但由于距离比较远,只看到一个身着囚服身形消瘦的身影背光跪坐。
片刻之后,又有锦衣卫抬出一道帘幕遮在了杨陵身前。
杨陵顿了顿,冲着尽头的身影厉声道:“犯官海瑞!你上书诽谤君上,你可知罪?!”
海瑞微微抬起了头,问道:“敢问大人在何处任职?”
杨陵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御史台!”
“王上弱冠起兵于荆州,南征北战平黄巾、诛董卓、收西川,救万民于水火。你却诽谤王上视百姓性命如草芥!是何道理?!”
一旁的张三符偷偷瞥了一眼杨陵,目光也望向远处的海瑞。
“王上奋宏图之志,年少起兵,却有雄才。但好大喜功,年年征战,以至民生凋敝·····”
海瑞吐字如刀,直刺的杨陵气血翻涌。
“我问的是你诽谤王上视百姓如草芥!没有说疆场之事!?”杨陵大声道。
而海瑞冷笑一声,不疾不徐的反问道:“敢问大人,中平元年之今,可有止兵息戈的年岁?”
“荆襄九郡,沃土千里,耕者多白发老叟。青徐之地,城旦、徭役,多妇人稚子。”
“敢问大人!丁壮去了何处?!”
空旷的诏狱中,寂静无声,只有墙上摇曳的火把上的油脂发出碎裂的声音。
海瑞眯着眼睛望向那个审讯自己的男人,只看到一团黑影,他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些丁壮,填了洛阳的沟壑,沉了秦川渭水,埋了江东荒山······”
“住口!”张三符上前一步,手指发抖的指着海瑞大声斥责道。
此时的张三符心中惊惧交加,江东之败折损精锐数万人,杨氏宗将陨落两员大将,陌刀军统领李嗣业为了阻挡追兵力战而死,这一败是杨陵心中永远的逆鳞。
而杨陵却并未发作,只是阴沉着脸,冷冷的说道:“让他说!”
海瑞长叹一声道:“海瑞生死,不值一提。但请大人转呈王上,王上春秋鼎盛,江山之事,何来急耶?”
杨陵冷笑道:“若不伐董卓,秦川宛洛之间可有今日之繁盛?若不灭皇甫氏,雍凉百姓可享太平?若不诛杀陆渊,江东之地定沦为宗贼之手。”
“何来急耶!?万民陷与贼手,如何不急!?”
海瑞大声道:“陷入宗贼之手好过陷入严嵩之手!陷入宗贼之手或许能活命,陷入严嵩之手骨髓不存也!”
“淮南之地,枯骨盈野。满朝文武九州官吏,竟然无一人敢对王上言之。我若不言,千秋史册自有人言之。”
“大人身为御史言官,却视而不见,是想让王上留骂名于后世乎?!”
海瑞虽陷于囚室,但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字字如刀,丝毫不怯。
而杨陵怒极反笑道:“独你海瑞一人是忠臣、贤臣?”
海瑞大声道:“我只是直臣!”
“无父无君的直臣?!”杨陵起身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