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早就蓄谋要和二爷大吵一架,见二爷不理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烦躁:“仉侗,你这是什么态度?好家伙,你叫我来的时候急成那个样子,弄得我连衣服都没来及换,到这来都三天了,我连澡都来不及洗一个,就陪着你照顾徒弟了……”
他罗嗦了这么久,我估计二爷也该发作了。
果不其然,没等他把话说完,二爷就怼了回去:“你爱洗不洗,关我屁事!”
二爷这么一吆喝,对方当场瞪眼:“仉侗,你还想翻脸不认人还是怎么的?我救了你徒弟两次,你特娘的连个谢谢都不说,怎么着,合着我救了你的徒弟,还欠你的了?”
以我对二爷的了解,和他说话的时候,说话的内容不是那么重要,可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却非常重要,对方这么蹬鼻子上脸,要换成别人,二爷说不定已经动手打人了。
可这一次,二爷还是压着一些火气,只是很不爽地回了一句:“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你们阁皂山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你就是欠我的。”
阁皂山,姓姚,救过我两次,这几个信息合在一起,我顿时意识到,此时坐在我跟前的这位“恩人”,就是行当里的三座大山之一,阁皂山的隐世长老姚玄宗。
在我们这个行当里,龙虎山的张真人,茅山的空云道长,还有眼前这位阁皂山隐世长老,可以说是权威中的权威,别人见到他们,可都要毕恭毕敬,生怕说错了话,触到他们的逆鳞。
可看姚玄宗和二爷现在的样子,两个人都压着火气,憋得脸红脖子粗,我就忍不住想笑。
他们两个,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过了好半天,姚玄宗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二爷的鼻子吼:“仉侗,我告诉你,咱们俩现在两清了,以后你徒弟再出什么事,别指望我来救他。”
二爷立即回呛:“两清就两清,以后你们阁皂山再出什么事,也别指望我去救你!”
姚玄宗气呼呼地瞪着二爷,最终一句话都没憋出来,袖子一扶转头就走。
推门走出卧房的时候,他又停了一下,转过头来,一脸凶狠地冲二爷喊:“让你徒弟按时吃药!”
二爷瞪他一眼:“用不着你提醒!”
哐当一声,屋门被重重地甩上了,门外传来姚玄宗又重又急的脚步声。
我看着颤个不停的门板和门框,对二爷说:“二爷,这样不太好吧?”
二爷转头来看我一眼:“怎么了?”
我说:“毕竟人家救了我,我还没说谢谢,你就把人给赶走了。”
二爷“哼”了一声,说:“不用谢他,你越谢他,他就越看不起你。行了,你别琢磨他的事了,他就那熊样,其实他心里这火气也不是针对咱们,就是借题发挥而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身上还是有点软,不过没什么大碍了。”
二爷很无奈地瞥了我一眼,随后就从床边的小柜子上拿了一把小刀,又捡了一个苹果,坐在床前慢慢削起了皮。
看着二爷用那支石头一样粗糙的大手捏着刀柄,小心翼翼地将果皮一段段地削下来,我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一边削着,一边对我说:“我听姚玄宗说,你本来就中毒很深,又强行催动了大量念力,加上后来又经历了长时间的饥寒,才导致体力不支,高烧不退。好在庄有学这孩子激灵,第一时间联系了我,要是他随便找个大夫给你治伤,你现在还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子呢。要说胡南茜也是,怎么能把这么麻烦的单子交给你这样的新人呢,西海固的事庄有学也告诉我了,你和二狗能在船灵手底下捡回一条命,也算是福运造化。以后可不敢这么折腾了……”
待在仉家的近一年时间里,我从来没见二爷这样过,以前他总是做什么都风风火火,说话也不是一般的快,可这一次,他竟然喋喋不休起来了。
不过我没有打断他,二爷在语气中透露出的那份温和,让我舍不得打断他,只任着他说,我就躺在床上,看着他手里的苹果,安静地听着他的声音。
这个小小的苹果对于二爷来说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将果皮全部削下来,随后就小心翼翼地将苹果递给我,笑着对我说:“几天没吃东西,饿了吧?你现在胃不行了,得慢慢养,切忌暴饮暴食啊,不能像以前似的,吃什么都是狼吞虎咽,来,慢慢吃,有的是时间,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