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的腿脚不太好,要扶着墙才能慢慢挪到门口那边来,她拍了幺叔一下,说着:“让小非他们进来啊,站在门口算个啥子?”
幺叔这才“哦”了一声,从门前www..lā
我对大奶奶说:“大奶奶,我们就不进去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我爸回来过没有。”
“都这么晚咯,你们不进来,睡在哪个地方?”大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朝我们招手,让我们进屋。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住在寨子里,可要回重庆,还要赶五六个小时的路,我是扛得住,可李淮山新伤初愈,身子虚,现在已经露出疲态了。
看李淮山这个样子,就怕再颠簸几个小时,他的身子骨就要熬不住了。
加上大奶奶热情邀我们进屋,我也不好拒绝,就带着李淮山和仉亚男跨过了门槛。
我伸手扶着大奶奶的手肘,护着她一路来到打听当中央的沙发旁,她拿手撑着沙发扶手,慢慢地坐下,开口对我说:“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小非都长这么大了。”
幺叔在一旁说:“十一年了吧。”
我现在没有套热乎的心思,一坐下就问:“我爸五年前回来过?”
大奶奶说:“是啊,回来过,和老汉见了面就走了,也不知道两个人都说了些啥子。”
“那我大爷爷现在在哪呢?”
说话间,我朝着侧卧那边看了一眼,刚才大奶奶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大奶奶闷闷地叹口气,指了指头顶上的天花板:“走了,三年前就走了。肝癌。”
老村长已经过世了?
听大奶奶这么一说,我心里最后的一点点希望也被捻灭了,没想到,五年前唯一一个见过我爸的乡亲,就这么走了。
幺叔对我说:“老头走的时候安详得很,没受罪。”
我只顾着琢磨我爸的事,听到老村长的死讯,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悲伤的感觉,幺叔这么说着,我心中就不由得有些自责。
记得小的时候,老村长和大奶奶对我都很好,那时候家里穷,逢年过节也买不起新衣服,常常是老村长让大奶奶为我缝件新袄子,趁着年关也没过送到我们家里去。
多少年过去,我依旧记得这份温情,可感激还在,却忘了如何悲伤。
仉家人对生命的冷漠,又一次体现在我的身上。
我有心想要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可又发现自己做不来,只能低着头,将脸藏在肩膀的影子里。
大奶奶问我:“吃了没啊?”
我只说不饿。
她笑了笑,让幺叔去给我们弄点吃的东西,随后又慢慢扶着沙发背站了起来,对我说着:“不早咯,吃点喝点就睡吧。”
幺叔赶紧上去搭了把手,扶着大奶奶去了卧室,随后又到厨房帮我们准备饭菜去了。
大奶奶家统共就三四间屋子,她住一间,幺叔住一间,剩下的一间房,我和李淮山让给了仉亚男,我们两个就睡在沙发上。
吃过饭,幺叔就一声不响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我和李淮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我一直在反复琢磨,我爸五年前回来的时候,为什么要特地和老村长见个面,从幺叔一开始的反应来看,当时我爸回来的时候,行踪应该十分隐蔽,如果出了老村长以外,还有别人看到了我爸,都是乡里乡亲的,消息肯定会传到幺叔的耳朵里,可他却说我爸从来没回来过。
当时我爸究竟和老村长说过什么,为什么他避开了全村的人,单单和老村长见了一面?
可这些问题的答案,都随着老村长的离世埋进了黄土堆。
李淮山在沙发上连着翻了几次身,一直没合眼,我就问他:“你怎么也睡不着,想什么呢?”
李淮山咂了咂嘴:“现在不方便说,明天告诉你。”
说完,他就将身子转向了沙发内侧,只拿后背对着我。
后半夜的时候,李淮山终归还是睡着了,可我还是睁着眼,迟迟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幺叔起来帮我们准备了早餐,随后就扛着锄头去了地里,寒冬腊月的季节,地里应该没有庄稼可种才对,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以前我住在寨子里的时候,大奶奶总是起得很早,过去我曾听我妈说过,每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大奶奶就已经在寨子的小路上溜达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还没起,长长的泥巴路上,只有大奶奶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了年纪,早上起床不方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直到我们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大奶奶睡的那间卧房还是没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