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似乎还是放不下他和实用的旧谊:“刚才左掌门不也说,石头是身不由己吗?说不定还有挽救的余地。”
老左直接摇头:“他只是被吓到了,其实没有人逼着他去做什么。我想,十全道人一定在实用面前展示过一些东西,但也仅此而已,后来实用做出的那些事,完全是他自己的自发行为。而且他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了。”
我爸还是有些犟:“怎么就无法回头呢,放下屠刀还立地成佛呢。”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爸和实用当年的情谊究竟是怎么样的,但这种情谊,一定比我和实用的情谊要深。
老左苦叹一声:“实用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一定知道,如果他现在停下来,那么他要面对的,将是巨大的愧疚和负罪感,这两样东西对他这种人来说,可能比死还难受。他宁可飞蛾扑火,去寻求毁灭,也不会停下来向后看一眼。实用……其实很脆弱,有些时候,越聪明的人往往就越是脆弱,因为他们太清醒。”
在老左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看了梁厚载一眼。
出乎预料的是,感受到我的目光,梁厚载竟冲着我点了点头,似是在赞同老左刚才的话。
我爸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墙上:“事情怎么就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呢!”
“这些都不重要。”老左说:“它如何演变成现在的样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眼下要做的,是解决当下的问题。必须找到实用,将他绳之以法,大非说得对,再见到他的时候,咱们绝对不能手软。而且我也不会同意行当里对实用动私刑,他做的事,应该用俗世的规则来评判。”
刘尚昂插了句:“可这家伙这么聪明,不管干什么都不留罪证,你怎么拿俗世的法律来制裁他。”
老左露出了极强的自信:“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就是老左,他总是能在所有人都陷入彷徨的时指出那条唯一的出路,也能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的时候,用强大的自信感染每一个人。
时至今日,老左已经成了我们这个行当的中流砥柱,很多人认为用“抵住”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年纪刚刚三十出头的人有点言过其实,但在我看来,老左绝对当得起这样的夸赞。
接下来,老左又说了两个字:“吃饭。”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一下子就让人忘了之前的彷徨犹豫,大家再次动了起来,熥饭的熥饭,温水的温水。
反倒是我比较清醒,此时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我就从背包里拿出了《十洋志》,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当下能用得着的知识。
为防《十洋志》的手抄本在颠簸中被毁,现在我随身带着的,是手抄本的复印件。
老左来到我跟前坐下,我也懒得避嫌,就这么敞着书继续看。
“什么时候动身?”老左问我。
我这才合上了书:“半小时以后吧,我现在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走呢。原路返回怕是不行,出了这个石厅就是灯渠尽头,要想绕过石厅继续深入,那就必须离开灯渠了。可眼下好像也没有别的路。”
老左说:“乱石阵里的炁场,好像还是不太正常。”
不是阴气都消散了吗,怎么还不正常?老左这是又感应到什么了?
我就问他:“乱石阵里还有邪气?”
老左摇头:“不是邪气,而是炁场流转的速度比整个大环境快了不止一拍,我怀疑,在那个阵下面,应该有条通往更深处的暗道。”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
“因为我一直在琢磨,如果咱们继续朝着地底深入,是不是就离开望天墓的地界了。”
确实,只有露出地面的墓,才能叫做望天墓,如果继续深入,确实会渐渐脱离望天墓的范围。
可那又怎样?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望天墓的地界里徘徊,说不定祖巫就是钻到地底下去了呢。
这时老左又补充了一句:“放眼整个葬龙谷,只有地表炁场异常,地下的炁场没看出不寻常的地方。”
换句话说,地底下应该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撇了撇嘴,说:“还是先把乱石阵挖开看看吧,底下的暗道不一定就是通地底的。”
其实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却没想到被我给说中了。
等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就招呼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合力在乱石阵中间挖开了一个口子。
没挖太深,洞口入地不到一米,就连通了一条埋在地下的暗道。
暗道的长度也就在两百米左右,前半段倾斜向下眼神,但后半段又突然转折,开始以四十多度的角度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地表。
顺着这条隧道回到地表以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又是一条露天灯渠,起初我们还以为又回到了原路上,着实紧张了几秒钟,不过很快,我们就发现这条灯渠和之前走过的那条灯渠差别很大。
这条灯渠更宽,也更深,我目测了一下,两侧渠壁的高度至少在六米以上。
这地方杂草非常稀少,长明灯的残骸也不常见,但地上面散落着大量扎偶,在破败的地面和墙壁上,依然能隐约看到大面积的无头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