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很聪明,但是只猜对了一半。”
万俟煊敛下眼眸,眸底里顿时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可不会为子嗣间杀戮而头疼,相反,这一切都是他最乐于看见的。呵~你知道我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吗,其实我也数不清,就连那个所谓的父亲也不清楚。
我五岁之前,和他那些所谓的子嗣们被囚禁在一座小岛上,有一天,岛上的所有仆人、管事、教官都消失了,有人告诉我们,以后不会再提供食物和水,让我们自生自灭,二十多个孩子,最大的不到十五岁,最小的才是个婴儿。
起初,大家以为只是一个游戏,大一点的少年主持着规则,除了不能像往常一样吃到热腾腾的食物,每人每天能领取一定量的干面包和水,一切倒还算平静。
大约五天过后,我们逐渐意识到,那些人真的不会来了,食物和水每天都急剧减少,除了吃掉的一部分,更多的是被人偷走藏起来。
所谓的规则已经不奏效了,偷、抢、打,小的婴儿渐渐没了声气,在饥饿和死亡的威胁下,拿起屠刀成了必然。
四五岁的,被年长的人锁在屋子里活生生饿死,更大一点的,开始享受着霸占食物带来的权力,把人栓起来学狗叫、睡梦中被扔进蛇窖、拖去野兽林喂狼……
权力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尤其是,在某天夜里,一则广播响遍了全岛。
它说,谁能活到最后,谁就能成为万俟家族的继承人。
在这之后,极端的紧张和杀意迅速蔓延,所有人拿起最趁手的武器开始寻找藏匿的地点。”
万俟煊的脸上平静得吓人,他慢慢地讲述着,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
宋卿卿仅仅是倾听,都能轻易感受到那股紧张和恐惧。
当时的万俟煊,只有五岁。
“然后呢?”她揪着被单。
万俟煊微顿了下,抬眸便看见女孩儿望着他,眼里止不住担忧和凝重。
他的眸光微闪,忽地笑了。
“然后我这个最年幼的成了众矢之的。”
他打了个哈欠,吊儿郎当地说:“但本少爷是谁?还能被几个蠢货弄死?最后只有本少爷活了下来,那些人现在坟头草都有几米高了,哦,不对,没人替他们收尸,那座岛现在成了一座荒岛。”
他顿了顿,垂眸解释了一句,“我没有动手杀他们,他们是因为自己的愚蠢而送命的。”
宋卿卿心中骇然,纵使万俟煊只是三言两语带过这段残酷血腥的经历,但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在那么多人中活到最后,其中的计谋……
万俟煊冷笑:“我成了继承人后,陆陆续续又多了许多所谓的兄弟,他们实在是可恶极了,三天两头给我找不痛快,更好玩的是,这些都是那个人默认的。
那个人说,只有世上最尖利冷硬的刀,才能真正坐上他的位置。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风光无限的万俟家,其实才是这世间最丑陋罪恶的深渊。我无时无刻不感到恶心,却又无法挣脱。我身上流淌着的是万俟家族肮脏的血液,注定要和他们一起沉沦。”
“你害怕了?”万俟煊突然问。
“我……”
他不等她回答,忽然将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凶狠地瞪着她:“害怕也没用,我姓万俟,信奉的永远是你死我亡,这是那个人教我的第一条规则,什么狗屁手足情、父子情,万俟家的人根本不需要这些。”
宋卿卿知道,那个人,自然是指的万俟家主。
望着面色阴沉,执拗和恨意在眸子里疯狂交织的万俟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的心中蔓延,酸酸的、涨涨的,很难平息。
在这一刻,她突然读懂了他。
对万俟煊而言,万俟家的一切都令他厌恶,甚至包括他自己。嚣张恣意之下,是想要从深渊挣脱却又不得不深陷其中的麻木和痛苦。
他从未对那些所谓的兄弟、父亲动手,以前是,现在也是。
不然万俟桐不会安然无恙地在他面前蹦跶那么久,他也可以按照万俟家主的想法,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登上无数人求而不得的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