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未迟一行人方才在婺程歇下脚来。那日未迟与阿信上街买东西,正巧撞见官府发告示,两人凑近一瞧,就看见了这个消息。二人对视一眼,挤开人群到了外边,阿信压低声音向未迟问道:“阿郎,你觉得……会是他们吗?”
未迟沉默了一会子,道:“流寇一部分是岺朝的难民或地头蛇,另一部分是偷渡的异族,若长公主当真为他们所掳,难民无非贪财,地头蛇也犯不上招惹朝廷,万一是流寇,长公主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阿信接过他的话道:“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未迟叹了口气,道:“只是现在没有头绪,我们……”忽然他止住了话头,阿信抬头瞧见他眼底目光凌厉,不禁也紧了一紧自己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阿信瞧见了巷尾转角有几个彪形大汉路过。他们的行列外松内紧,彼此间虽无任何交流却井然有秩,显然不是简单的街头地痞。二人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未迟拉过阿信,二人跟了上去。
连穿几条小巷后,这几个彪形大汉出了城门直奔郊外而去。在城门前未迟拉住阿信,让他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云飞,只是千万不要叫林廉氏母女知晓。此后便孤身一人跟出了城门,发现他们拐进了一片树林。此处少有人迹,未迟提高了警惕,脚步也放得愈发轻缓了。
转过一片灌木丛后,未迟瞧见不远处的树上悬吊着一个女人。其中一个大汉甩手割断了绳子,那女人便从空中坠落下来,却没有发出呻吟,料想是叫人堵住嘴了。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未迟拔出了小腿肚子上的短剑。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早已暴露了行踪,不等他动手,一支箭就呼啸着狠狠贯穿了他的右肩,手里握着的短剑也跌落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既如此,只能孤注一掷了。
未迟心一横折断了露在外面的剑翎,抬头瞥见那几个大汉已向自己逼过来,赶忙翻进了另一边的灌木丛里。大汉们追上来,他却从另一侧窜出去救起了被缚的女子。扯下头罩,割断绳子,未迟想也没想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向林子外逃去。
那女子应是受了不小的折磨,身子轻得好似一片羽毛,只听她被他护在怀里的时候仍旧迷迷糊糊地反复喃喃着“你是谁”。未迟自然没有余力搭理她,只抱着她试图甩开那些大汉,但奈何对这一片的地形并不熟悉,外加受了伤,很快就被追上了。其中一个大汉引弓搭箭瞅准了他的心窝,伴随着箭矢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未迟避开了心脉让那箭射在了右肩头上,又被林中的暗藤绊住失了平衡,怀里的女子便顺势滚出去撞在了石头上,嘴角渗出一点血迹,缓缓睁开了眼睛。
未迟抽刀割断了缠住自己的藤蔓,爬将起来向她喊道:“跟我走!”边说着边伸出了手。女子的眸色很深,警惕地瞧着他,并没有马上回应他。未迟有些恼了,正要去拉她,反被她扑倒在地上,二人连滚出很长的一段距离,而后女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沉声道:“别出声。”又警惕地打量了四周一番。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透出来,被她遮掉的光在未迟眼前拼凑成了一幅幅水墨画,她的清冷轮廓开始模糊不清,渐渐地,记忆里出现了一个少女的模样。他瞧不清她的容颜,也听不清她说话,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意味不明的符号。他愈是努力地想接近她,她的身影反而愈来愈远了。未迟伸手去拉,脸颊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是何人?”
未迟睁开眼睛一瞧,只见他二人正躲在一块巨石背后,四下张望了一番,那女子又道:“只是暂时甩开了他们,能不能活下去,”说着,眼底的光猛然一凛,道,“还要看最后,究竟是我们被他们杀死,还是我们……”“杀死他们。”未迟平静地接过了话头。女子闻言显出一点惊诧,不自觉抬头多瞧了他几眼,而他也只顾自己低垂着眉眼做事情。
嘴角勾了一勾,她的目光落在了他受伤的右肩上。伤得不轻。她扯下了自己身上的破布条替他简单包扎了一番,其间说道:“你可以叫我小婵。”“子林。”“你何故跑到这片林子里来?”“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话音落下,小婵也包扎好了伤口,拍了拍手起身笑道:“信。为何不信?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此话一出,她的眼神瞬息凌厉起来,只见她右手里握着短剑,一步步向他逼了过去。未迟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偷偷握住了仅剩的最后一把短剑,必要时,他会拉她垫背。她最终停在了他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将手里的短剑掷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一股殷红的热流溅在了未迟脸上。小婵一把拉过他的手,喝道:“走哇!”
他这才意识到小婵方才的杀意并非指向自己。
“谢谢。”
“没什么可谢的。你死了对我没好处。”她冷冷回道。未迟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保留了一抹浅笑。
前方是死路。
二人在坡前住了脚,未迟将小婵护在身后。大汉们围了上来,双方缠斗在一起。未迟虽然带伤勉强可以自护,只是小婵才得了自由又独自面对多个大汉,明显力不从心。小腹上挨了拳脚,她疼得冷汗直流。忽然身子被一股力量狠狠撞开,待她定睛瞧去,就见未迟挡在了自己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