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月。
维仪还是不肯开口说一句话,无痕也不敢勉强,哪知这日她正在补衣,忽听得维仪在低声啜泣。她赶忙去看,却被她一把拉住。无痕至今难忘那眼神里的几分痛苦几分坚决,她定定地瞧着她,泪凝结在眼角,幽幽吟了一句:“沅水河旁宝剑残,南山坡上故人葬。”
无痕有些心惊,想推开她的手,却觉得她的力气大得过分。她仍旧定定地瞧着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个物件递到她眼前。无痕犹豫着接下,她旋即松开了她,又溜进了被窝里。
她心下生疑,瞅了眼手里的物件,又看了看维仪,缓缓揭开了裹布,目光方才接触到那里面的东西立即像触了电般收回手,那物件被掷到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她颤抖着身子蹲下紧紧捂住耳朵,声音哽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维仪侧身躺着,早已泪流满面。她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按照青霭的嘱咐缓缓说起了那段往事……
南丘上无风,倒是一方净土。
怜宁随阿信去了。那个夜晚没有月亮,她用一把匕首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无痕紧握着未迟的手,心里不知是何滋味。那个夜无比漫长,如今尚会潜入梦来,成为她终身无法摆脱的梦魇。她不想回想,记忆却不愿放过她,一遍遍复现煎熬着她的心。正忍受着苦痛,未迟忽然松开了她的手,她心下一惊,忙抬头却被揽入怀中。未迟没有说话,她缓缓闭上了眼,也反手抱住了他。
云飞静静站在不远处,也是一言不发。他极小时候就被家里送进了军营,刀剑无情,是阿信给了他唯一的温暖。可他走的时候,他没能陪在他身边,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角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来。
他们没有动阿信的尸骨,也没有替他立碑,本是不愿扰他安息,也不愿叫旁人扰了他的清净。静静瞧着那个微微隆起的土包,无痕离了未迟的怀抱,俯身拿起坟前的酒盏以酒浇地,心绪却忽然平静下来。遍地开着无名的白色小花,她向坟冢轻轻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个士兵匆匆赶来,称维宁带着维仪逃去了平陵关口……
驻军关外三天,无痕心急如焚。未迟决定夜袭。他的本意是要她留在营中,她摇头谢绝了:“子错恨的人是我,这个结,只有我能解。”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她绽出一抹笑意,“我答应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未迟拗不过她,只得答应。整装出发,一路上他都紧紧攥着她的手,心里不可能不担心。偷袭很顺利,护城墙沦陷。未迟站在城头,心里却忐忑不安。他总觉得一切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无痕由云飞护着,正向这边走来。未迟瞧着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耳畔捕捉到一丝异响,他心弦一颤,来不及反应,一支箭便擦着他的脸呼啸而去,直直地钉在了无痕的肩上。
一声惨叫,未迟想伸手出去揽她,右肩却一阵刺痛,同时那边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云飞似乎替他挡下了一剑,但他瞧不真切,也不知被谁撞了开去,跪跌在城墙边,正瞧见无痕的身子狠狠撞到了城墙上。他心头一痛,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便向那边爬,被人一剑砍来,他左右躲闪好容易脱了身,无痕却不见了踪迹。
他疯了似的四处找寻,于火光中瞧见一人身披战甲正静静瞧着自己。子错的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挥了挥手,云飞被带了上来。他又向他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未迟攥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了撤军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