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载时光,朝露回来了。
凌霄瞧她眼角凝着疲倦,便推了众人的礼数,护着她回了房去。一路上几次欲寻机会说一说年前的那件事,总开不了口。到了屋前,朝露唤来雁戎,向他道了谢便合上了门。凌霄又在那门前呆站了许久,默默回身坐到了游廊上。
屋内。
雁戎趴在窗口瞧着外面,向朝露说道:“公主,我瞧他的意思今夜是不打算走了。”
“由他去。不扰我休息就是了。”说着便让雁戎替自己梳妆。
那日的事情她未对雁戎提起,可眼底的重重心事是遮不住的。不管过去多久,那耻辱的话总绕在她的耳边,搅得她日夜不得安。她虽一早便知自己是少英的影子,但那话当真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还是刺耳了一些。不过那日他究竟有几分真心,对她的心意又如何?朝露想不明白,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响,白天赶路也实在疲乏了,于是一沾被子就睡着了。
夜半。
雁戎听见有人轻轻叩门,料想是凌霄,开门一瞧,果然。她是心疼朝露的,故而只是行了个礼,并没有叫醒主子。与凌霄交换了眼神,她决意帮他敷衍,就带上门出去了。凌霄见状走到朝露的床头,见她的两眉紧紧团在一起,该是做噩梦了,看得一阵心酸。又见她的手搁在被子外面,就轻轻托起来盖上被子,不想竟抽不出来自己的手来了。
他哭笑不得,就势坐了下来,借着朦胧的月色打量起她的睡颜,不禁痴了。这两年,她消瘦得厉害。凌霄觉得自己对她不住。抬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却触到了一点冰凉。他愕然地对月瞧自己的指尖,竟见那上面挂着一点晶莹。
“傻瓜。”
凌霄笑了笑,用掌跟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本欲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的,想了想不妥,便作了罢。时间无声,不知不觉他也睡着了。
朝露做了噩梦。
还是两年来一直重复的那个梦。这是她的梦魇,挣不开的。
但昨晚似乎有了转机。幽香入梦。
清晨。
睁开眼,朦胧间瞧见床前伏着一个人。意识瞬间清醒了,她夺过被子惊叫一声,摸出枕下防身的短刃护在身前,警惕地盯着那人。那人显是被她惊醒的,茫然抬起头,朝露却失了声。久久瞧着他的脸,眼泪不自觉滚落下来,她喃喃道:“凌霄,我又梦见你了……”
“傻瓜,说什么呢。快梳妆罢,等下老祖……嘶——”
朝露一惊,顺着望下去,只见他的手腕叫人抓红了一圈。紧接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被脑海里浮起的念头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凌霄什么也不说,吹了吹伤口就要站起来,腿偏是麻了,身子一倒,就往床角上磕去。朝露见状下意识伸出手去挡,担忧之情脱口而出:“小心!”
凌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仰起脸来粲然一笑。朝露猛得撞进他的眼里,愣了愣,脸红得飞快。轻轻抽回手,那一刻他的笑却深深刻入了心底。等醒过神,他早已掩门出去了。
雁戎从外面进来,看着她不住地笑。朝露愈加窘迫,便责了她几句,见她仍不住地笑便佯装要打她,两人闹了一会子,雁戎说再不出去怕要坏规矩了,朝露这才作罢,但梳妆的间儿仍见她偷乐,又窘迫起来。心里头担心凌霄受阿翁责骂,只好不计较。
推开门,不想凌霄还等在外边,心里愈发不自在了,自然也不敢与他对视。凌霄见状也不说破,轻轻拉起她的手,但她下意识的躲闪多少还是刺痛了他的心。
“走嘛?”
她还是不敢看他,低着头娇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