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去深圳那么远的地方。小娜呀,你是不是被欺负了,你要是被欺负了,你和爸说,爸替你出气去。”我爸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流出来了。
看见我爸这情绪上头,我强忍住泪水安慰他说:“爸,没人欺负我,你女儿这么厉害,谁敢欺负我呀。其实,离开东北一直是我的心愿,我想趁着年轻没负担的时候,出去闯一闯看一看,见一面世面。我灯具厂的工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虽然是国企,但是也不是绝对的铁饭碗。还有就是之前说好了提拔我,给我升职。最后来了空降兵,这种关系太复杂了,我干的也不开心。还经常要应酬,陪一些领导喝酒啥的,都是我不喜欢做的。深圳是祖国的窗口,我真的趁着自己年轻,出去看看祖国的窗口究竟是啥样的。”我安慰着父亲,说一些之前工作的事情,让他尽量能理解我。
“哎,你长大了,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是心野、胆子大。我们也管不了你了,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吧,啥时候去定好了?”我妈问。
“婶儿,我们买了明天晚上直达广州的票,到了广州之后再买去深圳的票。你和叔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娜的,我们去那边看看,如果不好混,我们就回来。”王斌接下话茬,表了忠心。
“王斌啊,你可一定照顾好小娜,这个孩子从小脾气不好,但是绝对是好姑娘,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千万千万要好好待她。”我爸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演悲情大戏。
因为我们要远行,晚上这顿饭格外的丰盛。饭桌上,我爸一会哭一会笑,这是感性的人典型的表现。我也第一次,举着白酒和我爸碰杯,努力说着一些轻松的话题,让气氛不那么低沉。我妈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冷静,虽然对于我这个决定有些让她难以置信,但是从表面上看,她并没有显现出不舍,只是在吃饭的过程中,给我夹了个鸡腿。东北的冬天天黑的特别早,吃完晚饭聊了一下,大家就各自睡下了。我瞪着眼睛看着墙上的时钟,时针才刚刚过8,我透过房门看着爸妈的卧室,想着此刻他们是否对我的离开,有一丝丝的舍不得,亦或是在想,这个孩子终究是白养了,要飞走了。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中间了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却什么都记不得。
又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梦醒来,我抬头看看时钟,已经是凌晨4点半了。冬天的时候,从我家到市区直达的车每天只有一辆,早上5点左右到村口。我叫起王斌,到厨房准备洗漱,发现我爸坐在餐桌旁,酒杯里有半杯酒,一盘花生米放在桌子上。我和他打招呼,看见他眼眶红红,一度以为他一夜未睡。我弟还没睡醒,我们简单收拾完之后,准备出门赶车。收拾好的行李都在王斌妈家,所以我们啥都没拿。爸妈坚持要送到村口,我也没拒绝。12月的冬天,4点多的天刚蒙蒙亮,我挽着我爸的手臂走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家里到村口,10分钟的路,这一次却感觉异常的快,如同3分钟就到了马路边。还没等说上话,就看见汽车的远光灯照过来。父亲拉着我的手,并没有掉泪,只是一直摩梭着,嘴里反复念叨着:“姑娘,去了要是不好找工作就赶紧回来。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厉害点,别被人欺负了,记得经常给爸打电话。”我拼命的点头,好象这样可以把眼里的泪水甩开。司机喊着赶紧上车,王斌先上去后伸出手拉我上去,车子发动的一瞬间,泪如雨下。我从模糊的后视镜里看到爸妈也在擦眼泪,然后他们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我靠在王斌的肩膀上,偷偷擦了一路的眼泪,心里在想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到达沈阳已经是中午了,回到他妈家吃了顿午饭后,我们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赶往火车站。
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就选择了从南到北。火车缓慢驶出车站之后,我和王斌正式离开了家。带着些许的不安和对未来更多的憧憬,我们踏上了南下之旅。很多年很多年后,才知道这样的选择,终究是让这片黑土慢慢的变成了回不去的家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