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小鱼的时候，江江总是笑吟吟的，而看向宋旌文时，她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收敛，最后直至消失不见时方才开口说话。

“此事有劳丞相大人了。”

说罢，江江拉着小鱼的手就要往后宫所在的方向走，刚转过身去，忽听身后人开口问道，“你对我难道就只有这一句话吗？”

作为丈夫，他在阿娘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作为父亲，他在江江的生活里缺失了整整二十二年。

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说的？

此番如果不是为了小鱼入学堂的事，她根本就不会来见他。

“还有一句……”江江恍然记起什么，回过头来。

见她转身，宋旌文的神色以肉眼不可见的幅度微微动了一下，却只听那个姑娘用不放心的口吻叮嘱——

“小鱼已经不小了，入竹溪堂念书的事再不可拖，烦请宋丞相拟完请学的折子后早些呈递御前，莫要耽搁了。”

虽以自个女儿的身份入了后宫，可她仍旧唤他宋丞相。

宋旌文长久的凝望着那一抹渐行渐远的柔弱身影，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没养在身边的孩子，终归是不亲近的。

江江牵着小鱼的手慢慢往回走，脚下的小青砖随着他们的前行不断后移，一如金銮殿外站在汉白玉台阶下的那个中年男人。

十几岁的男孩子就像是冒春后的竹笋，个头儿一节一节的往上蹿，一个没留意，小鱼好像又长高了许多。

到了某个年龄，即便是亲人，也该顾着男女之妨，这一点江江不是不懂，只是每每瞧见男孩眼中的懵懂，她总是忍不住的想要站在他身边，牵着他，护着他。

在她心里，他是个孩子，或许……永远都是。

踏着小青砖，拐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就到了通往后宫的九曲回廊，踩在廊下第一级台阶上，长廊尽头一黑一白的两抹身影映入眼帘，江江脚步猛然顿住。

穿着一袭黑色蟒袍的少年背对着素白衫子的姑娘，那姑娘望着脚下掉落的香囊，神色悲沧。

少年仿佛说了句什么，距离隔的太远，江江听不真切，只依稀看见素衫姑娘的面色愈来愈差。

不过片刻，蟒袍少年便离开了，素衫姑娘情不自禁的追着他的背影赶了几步，复停住，蹲下身子将脸埋进膝盖里。

江江走近，途径掉落在地上的香囊，她忍不住弯腰拾起，绣着紫荆花的鸦青色香囊里装的是一张平安符，符纸末端印着不仔细看很难发觉的两个小字——

合陀。

合陀是万象佛寺住持的法号，万象佛寺为大煜众寺之首，香客满患，想求一张该寺的平安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住持合陀亲手写下的符纸。

江江轻轻拍了拍香囊上的灰尘，指尖细细摩挲着紫荆花的花瓣，低声喃喃，“这花儿绣的栩栩如生，可真好看。”

突然多出来的人声让蹲在地上的白衫姑娘惊了一下，她迅速起身回头，目光触及到来人，面上的伤情之色迅速消失不见。

“宋嫔娘娘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江江伸出手，将香囊递至对方面前。

“这么说……”白衫姑娘并没有接，她抿了抿嘴唇，有些许紧张，“这么说刚刚的事情你都瞧见了？”

“槿妃娘娘不必担心，我并不是聒噪之人。”江江将香囊塞进她手里，想了想，又继续道，“更何况这件事还同小喜相关，所以即便我瞧见了，也绝不会讲出去。”

说完这句话，江江敛襟行了一个礼，而后走开。

“宋嫔。”身后的人忽而开口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