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良工大多以时间为瓮,用毕生累积经验,方才能解这凡尘里的三四分病痛苦楚,而他年纪轻轻,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早早就凌驾在了所有医者之上。
这样一个人,就像是诸天神佛的使者,但凡他行过的路,都闪着熠熠光芒。
少璟耀眼又夺目的十八年时光里,唯一一点儿阴影源自于宋瑜。
如果说李少璟是杏林神通,那么宋瑜合该是文坛天才,他三岁开蒙,四岁已能通读圣贤之书,五岁便随阿爹站在殿前与先帝爷论及科举利弊。
被所有人誉为前途无量的文坛天才,毁在六岁那年的一场高烧上,而彼时,九岁的李少璟第一次开诊,治的便是宋瑜。
百十个医者都退不下去的烧,被九岁的李少璟轻而易举的退了下去,只是那场高烧持续的时间太长,烧退下去的同时,宋瑜的脑子也坏了。
头一遭替人断病,没能当着大众的面将宋瑜治齐全,这在后来成为了李少璟耿耿于怀的唯一污点。
今夜故人相逢,就连月色也变的有些撩人,宋瑜忍不住透过打开的窗扇多看了一眼。
一眼之后,他抬手将窗户合上,银白色的月光被薄薄的帷幕挡了大半,屋内一瞬又暗了下来。
其实周晏琬并非只有宋芊芊这一个女儿,在钱姨娘生下宋瑜的那一年,她同样也替丈夫诞下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今年已满十五,名唤宋池。
池有积蓄之意,为正妻所生的嫡子取下这个名字的时候,宋旌文亦是寄予了殷切厚望的,在敲定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无人发觉宋池的异样。
直到长至半岁,旁的孩子都会翻身坐起,而宋池依旧只是模样怔怔的躺在襁褓里的时候,周晏琬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
宫里的太医和民间的郎中一批一批来,又一批一批走,反复断了整整三个月时间,方才确定了宋池的病情,他们说,宋池大脑未长齐整,讲好听了是五识不全,讲难听了,那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痴傻病。
周晏琬不相信自己生下的孩子是个呆儿,她找了许许多多的先生来替宋池开智,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推移,那孩子不仅没有进益,反而愈发痴傻。
比起周晏琬的宋池,钱姨娘所生的宋瑜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妙人,丫头婆子们都说,瑜哥儿尚在襁褓中的时候,那双黝黑的眸子便在眶里滴溜溜的转,活脱脱一副聪明样。
一岁抓周,池哥儿恹恹的盯着红绸布上放着的物件无动于衷,而瑜哥儿爬过红绸布,拽着父亲的衣角踉跄站起,宋旌文蹲下,张开手臂将这个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孩子护在臂弯里,而他顺势抬手轻轻抓住了父亲官帽上的顶珠。
瑜哥儿没抓最喜欢的拨浪鼓,也没抓仅有一臂长看起来很好玩的红缨枪,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红绸布上放着的玩意儿,偏偏抓了丞相官帽上象征权势的红顶珠。
这教宋旌文很是高兴,也教周晏琬很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