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及此处,江江赶紧点头应允,她没再敢多问,生怕某一字一句意外点醒对方,教翎琊夫人临时改了主意。
而就在她点头的一瞬间,那个被她仅用一把嘉庆子就讨好了的妇人开心的泪盈于睫。
对于此事,宋芊芊与周晏琬极其不满,但碍于翎琊夫人的身份,以及太后的帮衬,母女二人在阅是阁并未有过多的置喙,但从阁中散去后,两人不约而同的修了一封书信给翎琊将军。
周翎琊见信后回到将军府,已是后半夜,原想着等到次日天明再行询问,但他推开书房门时赫然发现,他的夫人不仅没睡,还在小火炉上温着一壶他最喜欢的花雕酒。
瞧见丈夫,翎琊夫人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取出一只丹凤朝阳杯,斟满,尔后推向对案,问还站在门口的夜归人,“酒刚温好,夫君过来尝尝?”
闻言,周翎琊迈开脚步踏入,在妇人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夫人知道我会回来?”
“也不是很确定,”妇人用铁杵勾了勾小炉里的银骨炭,“只是想着,今儿妾身做了件让小妹和皇后娘娘都不大痛快的事,或许会惊动将军,便坐这儿等一等。”
周翎琊握紧面前放着的龙凤朝阳杯,却并未急着喝,而是任由花雕的温度透过杯壁淌入掌心。
“夫人,”身型硬朗的男人抬眼,“那位宋嫔是宋旌文先头夫人的女儿,而今又与芊芊共侍一夫,她们娘儿两心头积怨,不喜欢她。”
“妾身知道,”妇人轻轻点了点头,微仰下颌迎上丈夫的目光,毫不在意的道,“她们不喜欢,与我又有何干?”
将酒杯重新放回到桌案上,周翎琊蹙起额心,“晏琬与芊芊同时传信,央我劝你放弃收宋嫔为女的想法,夫人……”
“将军不必劝,”翎琊夫人头一回打断丈夫的话,她一字一顿,坚定决绝,“妾身心意已决。”
自嫁给眼前这个男人为妻后,她竭力摒去供人笑话的乡野之气,把自己变的温驯顺从,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几十年来,她鲜有违背丈夫意愿的时候,但此刻……
看着妻子面上从未有过的毅然神色,周翎琊眉间聚起一点儿疑惑,“为夫能不能问一问,夫人固执要认这么一个女儿的原因?”
妇人没有立即回答,她拎起火炉上的酒盅,为自个儿斟满一杯后仰头喝尽,滚烫的花雕滑过喉头,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
“将军,”杯酒下肚,仿佛人也平添了几分勇气,她望着桌案那头骁勇的丈夫,声音里夹杂着几缕克制不住的悲戚,“自十五岁离开曲池嫁你为妻,妾身从来便是一心一意,不过妾身也知道,将军的心意从始至终就没放在我这个做妻子的身上,感情的事强求不得,妾身没资格怨怼将军,也从未怨怼过将军,但求将军看在妾身几十年来为您生儿育儿侍奉双亲的份上,不问缘由的允了妾这一点私心,成吗?”
最后两个字,虽是询问的语气,却也带了浓浓的央求意味,话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她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在血脉至亲面前,夫妻间的情分是单薄无力的,更何况,她不是殿心夫人,虽担了他几十年妻子的名头,却从未享受过一丝来自于丈夫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