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她行凶的样子实在太骇人,白玉蝉的叔父叔母竟然不敢追上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只对着她离开的背影满怀愤慨的咒骂了几句。
那只疯狗死了,白玉蝉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良工断定已经不行了的她,在被江郁鲽拖回家后的第二天,慢慢悠悠的睁开了紧闭五日的双眼。
天晓得,看见白玉蝉醒转过来的时候,江郁鲽究竟有多高兴。
为了弥补白玉蝉凹下去一块的腿腹,江郁鲽愈发勤快的绘绣样儿做锦帕,将赚来的钱换成鸡鸭鱼肉,日复一日的替她将养滋补。
街上的小花子们总说,她是从死神手里捡回来的一条命,而每每这个时候,白玉蝉就会抱着江郁鲽的胳膊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念叨,“小鲽,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
两个过早失去家庭的小姑娘,原本各自艰难的活在这世界上,而机缘使她们遇见,相逢后,那些各自的苦难尽数化成了惺惺相惜的甘甜。
这天地偌大,放眼尽是滚滚红尘,而有些人却能独辟一隅,把日子过成岁月静好的模样。
江郁鲽便是这样的人。
因她庇护,年幼的白玉蝉终于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寻到了一点心灵的归宿,每每坐在那张摆满了绣样儿的小案后静静凝望着漫天霞光下来来往往的人影,白玉蝉总觉得这人间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曾以为,自己会陪那个绣着紫蝴蝶的小手绢主人卖一辈子的绣品,直到……
直到十五岁那一年,她在曲池的长街上看见了那个来自盛安城,穿着一身明月甲的少年人。
曲池的男儿,要么文弱柔软,要么刚强凶悍,而那个穿着明月甲的少年分明长着一张如冠如玉的温润面庞,可他瞧人的眼神和微蹙的眉峰却像是利刃一样尖锐。
在她过往短短的十五年里,从未见过哪一个男儿将这两种相悖的气质结合的这样完美无缺。
他自曲池长街上走过,日光照在他身上,明月甲折射出来的光芒映入她眼里,那一刻,这世界像是被突然抽光了所有的声音。
有且仅有的,是她左胸口倏忽加速的心跳声。
如果那一天,周翎琊只是从曲池的长街上一晃而过,他们之间除了这惊鸿一瞥外再无任何其他交际,或许一切仍然会按照原有的轨迹走下去,并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没有什么将军府,亦没有翎琊夫人,白玉蝉依旧会留在曲池,会陪在江郁鲽的身边看她刺绣卖绣。
但,命运之所以常被人挂在嘴边感概,正是因为它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