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合上那一瞬,同时也将无边无际的夜幕阻在了外头,诺大的里屋被四盏八角琉璃宫灯照的亮堂堂的,摇曳的火光落在软塌上那个人微微泛红的脸颊,褪去金銮殿里十足气势的帝王,竟普通的像是寻常人家的儿郎。
江江伸手摊开尊者胸前衣襟,被金丝八宝攒珠簪刺过的地方赫然显露于眼前,约莫是处理不当,伤口处一半结了痂,一半隐有发溃的迹象。
夙淮身上总有让人生出希冀的能力,又或者说,她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因而在阿娘枉死却得不到该有的公允后,她心底仍然还不受控制的对他保有那么二三分的亲近,但……
小鱼的死就像是一道降落在她头顶的天雷,将她对他留存的最后一丝丝柔软全部击碎。
自古多情是帝王,薄情也是帝王,阿娘近二十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她擎小陪伴的情份,终究都比不上一个宋芊芊。
拢紧夙淮胸前衣襟,江江起身捻了捻八角琉璃宫灯里的烛芯,随着她的动作,照映在殿里的火光愈发明亮。
江江曲膝坐在小几旁,随手取过桌角摆放着的一本书瞧了起来,当她将婆罗门女的故事读至第三遍的时候,躺在软塌里的人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
听见那一点轻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响动,坐在小几旁的女子抬眼顺着声音来源处瞧去,不巧,软塌上躺着的人此刻也正将视线投掷在她身上,四目相对,夙淮下意识的选择了闭上眼睛。
收回目光,江江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不轻不重的问,“陛下还想要装到什么时候?”
糟糕,原来……被发现了。
榻上的人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尔后缓缓睁开闭着的眼睛,薄如蝉翼的睫毛抬起,殿顶雕梁画栋须臾映入那双黑曜石般的瞳仁里。
“江江,”他唤她的名字,嗓音低沉,“我不来见你,你也不来找我,难道死了一个宋瑜,你就真的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吗?”
小几后的人没有说话,亦未曾将视线从书中挪开。
“那……”夙淮撑着榻面坐起,侧头看向置身于明亮烛火里的姑娘,“皇后的位置你也不要了吗?”
听见这句话,江江捏着书本的指尖紧了紧,三年前离宫,她便当着宋芊芊的面放了狠话,人活在这世上哪能言而无信。
于是,这一次她抬起头回望着帝王的眼睛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要。”
阿娘的仇要报,皇后的位置要抢,打从三年前离宫那一刻开始,她无时无刻不在觊觎后位。
“你既不愿意搭理我,还惦记着我皇后的位置,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夙淮苦笑,低沉的语气里平添了几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