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从来不会糊弄江江,哪怕只是用以取乐的小东西。
看似其貌不扬的两只蛐蛐,实际上是东缉事厂的厂公亲自赶赴城外自织翁手里购得的。
像周九卿这样一个整日流连促织赌局的熟手,自然比谁都清楚什么样的蛐蛐儿最壮硕,而人们总以为,最壮硕的才最容易赢得胜利,其实不然。
在双方都无甚实力的情况下,体型庞大者自然占尽了上风,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个头只能算是一个可以影响结果最微乎其微的原因。
盛安城外无名山半腰处住了一位叫着织翁的老者,他原是促织赌局上响当当的人物,传闻,但凡有他和他所豢养的蛐蛐儿在,旁的人连肖想一下胜利都不敢。
数十年来逢不着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织翁觉得格外无趣,于是便隐退至半山腰开始做起了驯蛐人。
旁的人手里攥着蛐蛐,总是恨不得将所有的吃食都塞进它们的肚子里面,寄希望于这些吃食都能在来日的斗场上转换成小东西们拼搏厮杀的力气,然而,对比以养为主的众多人,织翁则更看重驯。
一开始的时候,织翁会将许许多多只蛐蛐儿放在一块儿养,然后给予他们远不足一半的食物,为了抢夺一口吃的,蛐蛐们会拼了命的攻击对方,直到将弱一点的同伴杀死吞下吃食。
蛐蛐儿的数量减了,食物便也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减一半,自第一轮中活下来的蛐蛐为了吃到更少的食物,便会展开新一轮的战斗,这一次,能留下来的已不算太弱。
但想要打遍京都的促织场成为无敌手,仅到这一步还远远不够,织翁会将这种拿命争食的法子继续下去,直到原先成千上百只蛐蛐儿最终只剩下十只。
但,及此并非就是结束,先前的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筛选出够格儿的蛐蛐儿,接下来才是训练真正开始的时候。
不过,具体如何驯养,除开织翁自个儿外,旁的人无从知晓,只知道,经由他手里调教出来的蛐蛐儿个头不一定大,但一定是一顶一的机敏。
今年,织翁手里仅出了两只,一经出笼便被人以双倍的高价全部买走,周九卿只道那两只小东西貌不惊人,却不知他们是从千百只蛐蛐儿里厮杀出来的佼佼者。
得胜吃了败战,连带着周九卿都老实了不少,两个人收起蛐蛐儿坐在廊下的摇椅里晒太阳,初夏带了点温热的风擦着鬓角拂过,一缕散在耳边的发丝被吹的微微晃荡。
阳光穿过爬廊藤蔓的缝隙照进来,落下一地斑驳,江江抬手,忽明忽暗的光圈在她掌心出现又消失。
周九卿目光远眺,遥遥落在天边,忽而开口没来由的问,“娘娘,你有没有觉得我阿姐同那位东缉事厂的欢喜大人关系很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