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淮听闻江江在去如厕的路上不见了,整颗心忽的揪了起来,他下意识抬眼,隔着人海朝正与同伴推杯换盏的宋旌文望去。
仿佛有所感应,中年男人亦在此时回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遥遥碰撞在一起,各自的瞳仁里都蕴藏着分辨不明的意味。
大监儿梁茂以帝王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为由叫停了觥筹交错的宴席,隐匿在阴影里的天子护卫霎时现身,围住了将军府的所有出口,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呆了众人,前来赴宴的宾客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分立在两侧,屏着呼吸不敢发一言。
自知晓江江不见了时,夙淮的眼睛便一刻也没从宋旌文身上离开过,理智告诉他,即便是顾着将军府的颜面,也不该在此时大张旗鼓,可他实在太怕,内心的恐惧让这个向来习惯了隐忍的尊者失去了原有的分寸。
利用周九卿把江江从嫔送至妃位,已然让宋旌文不悦了,老狐狸在此时有所动作,亦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八岁的时候他没能顾好江江,因而才有了后来的所有事。
前车之鉴,将现在的他变成了惊弓之鸟,就算是十分的险,他也不敢再冒一分在江江身上。
好好儿一个归宗宴,不知为了什么,竟教人生生嗅出了几分危险的味儿,原本的热闹非凡,徒然变的紧张起来。
做为东道主的将军府遇着这一变故,站出来主事的不是周老将军,亦不是正担着掌家之责的翎琊将军,而是……周霁月。
十九岁的少年打人群中走出,站到帝王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问明白了尊者所丢之物是什么后,旋即立即着府兵搜园。
而此时,坐在屋脊上的江江和周九卿正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梨花酿,全然未曾发觉地下因自个儿而起的那场骚乱。
直到,周九卿一时没拿稳,喝空了的酒壶从指尖脱落,沿着瓦片间的沟壑滚下去,两个人的视线顺着酒壶滑落的方向望去,适才惊觉院里竟已撤了宴席,遥遥感知到下方异样的气氛,周九卿下意识的去抓那只酒壶,但酒劲儿上头,他扑出去后不仅没能拦下空了的罐子,反而连带着自个儿的身子也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坠去。
就在滚出房檐的千钧一刻,是江江及时拽住了他的手腕。
然而,没能拦下的空壶“啪”一声摔在庭院的小青砖上,陶罐碎裂所发出的响声毫无意外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在一双双目光投掷过来的一瞬间,吊在房檐上的周九卿压低声音快速对江江说了三个字——
“跳下来。”
“跳?”江江不明所以。
但就在她怔忪的片刻,身子猛然滑出随周九卿一块掉了出去,下坠的过程中,周九卿将江江的脑袋牢牢按在自己胸口,耳边急速坠落带起的风声呼呼作响,而少年的胸膛温热宽厚。
因了有周九卿做人肉垫子,所以即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江江也没有一点儿事,只不过,被她压在身下的那个人就不好说了。
虽觉着浑身的骨骼都要被跌碎了,但周九卿一点也没耽搁,甫一落地,他就强撑着坐起,脱下身上的外衣将江江兜头罩住。
“你……”
“别吱声。”周九卿打断江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