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江有身孕后,欢喜许久未来过拂光殿。
再一次见到那个总会糯糯唤她阿姐的绝美少年,已是盛夏之尾。
彼时,江江正与槿妃坐在树荫下尝苏嫲新做好的三色糕,甜甜的味儿刚蔓上舌尖,那个人便推开院门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看见阿姐,欢喜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笑,视线扫过阿姐对面一身素白衣衫的妃子,嘴角的笑容滞了滞。
这一异样太过细微,维持的时间又太过短暂,以至于无人察觉。
“小喜,”江江蹭的一下站起,面上是难以抑制的开心,“你终于来啦。”
“阿姐,”蟒袍少年轻唤一声,微微弯起的眉眼悬着无尽温柔,“小喜今儿个来,是有东西相送。”
“东西?”
正当江江蹙眉疑惑时,四个小黄门抬着两只金丝楠木打制而成的箱子走了进来,那两只箱子瞧着极重,小黄门握在铜环上的手被勒出了一条深印儿。
木箱落地,跟在欢喜身后的哑奴执剑挑开如意花旗锁,镀了一层细细金边的箱盖被打开,里头盛着的金银珠宝银两铺契顿时显露出来。
“这是……”
“这是小喜所有的财产,里头有一部分是朝廷所发的俸禄,一部分是近年来下注酒楼绣房所得红利,还有一部分是下头人的进贡,往日所得皆在此处,日后所得,小喜亦会亲自送到拂光殿来。”
闻言,江江双眉蹙的更紧了些,她上前重重合上两只被剑挑开的箱盖,沉声质问,“你把钱都给我做什么?”
“小喜用不着……”
“谁说用不着?”江江转头盯着说话的人,眼眸泛起盈盈光芒,“纵然是这宫里头最低等的小黄门,也知道攒钱做打算,你已是堂堂东缉事厂的厂公,难不成脑子还没有区区小黄门活络?”
听见阿姐的话,蟒袍少年低了低头,“他们攒钱,为的是在外头修房子养女人,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娶妻生子,便用金银珠宝营造出自个儿还是个男人的假象,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欢喜的话说的平平淡淡,可听到人耳朵里,还是不由得觉出了几分自嘲和悲凉感。
“小喜,”江江站到蟒袍少年正对面,因着身量的关系,她望向他时需要稍稍仰着头,“太监修房子养女人并非什么不堪的事,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这一辈子若没个可心的伴在身旁嘘寒问暖,那该多寂寞,阿姐不要你的钱,阿姐只希望你能将这些钱好好儿留着,待到日后遇着那个不因你手中权力而趋炎、不因你身体缺失而小瞧你的人,便拿着这笔钱从权势的浪潮里激流勇退,找个安稳的地方去过安稳的日子,阿姐……”
江江抬手,像往常很多时候一样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后脑勺,一字一顿,“阿姐从未想过让你在这肮脏的地方待一辈子。”
“那阿姐呢?”欢喜低垂眼睑,“阿姐要在这肮脏的地方待一辈子吗?”
江江并非一个善于思考深谋远虑的人,她既因欢喜掌权掌势再无人敢欺而感到欣喜,又怕欢喜最终被这权势的漩涡淹没吞噬,思来想去,总觉着最好的选择便是将欢喜从这皇城之中摘出去,至于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