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茶盏将挨上黄花梨木几,狭小暗室里一息突止,垂首立着的侍者走至早已不省人事的刘管事身旁探了探呼吸,转头对着尊者所在的方向躬身禀道,“陛下,人已经咽气了。”
从断掉的臂膀处连续不停流了这么长时间血,撑到而今方才咽气,已经算是命硬了。
得知人死,帝王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微微抬了抬眼皮,恹恹吩咐,“拖出去,别埋,找个荒野之地扔了,若这幅皮囊能填饱山中畜牲的肚子,倒也算是造了福了。”
活着的时候细细折磨,死了也不留全尸,阿梅听后,浑身止不住战栗,比起刘管事死亡所带来的悲恸,眼下的处境更教她恐慌。
几番张嘴,舌头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好不容易才颤颤巍巍吐出一句,“求……求皇上饶恕婢子。”
“饶恕,”尊者默念一遍这两个字,抬眼直视说话的人,“你让朕饶恕你什么?”
他的眼睛极美,许是因为身体难受,瞧人时眸光不似往常那般凛冽,而是带着几分倦意,像是强撑起的精神头,虽如此,却依旧不改帝王的威严之势。
“婢子……婢子不知。”阿梅摇摇头,满眼惊惧。
闻言,尊者弯了弯眉眼,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既不知,又教朕饶恕你什么?”
“饶……”阿梅脑袋里飞速转动着,却是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短暂的等待后,窝在软椅里的帝王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温声开口,“前阵儿,朕的宋妃娘娘因故流入浣衣局,听闻曾屡遭你为难?”
“宋妃……”
“朕心胸狭隘,宝贝的东西容不得谁有半点怠慢,人也一样。”
猛然将这个尊贵的称谓同那个丑姑娘联系在一起,阿梅哭着祈求,“陛下,是婢子有眼不识泰山,婢子知错了,求陛下饶恕婢子,来日见了宋妃娘娘,婢子一定到她跟前磕头,请她宽恕婢子从前的罪过。”
“晚了,你没有机会了。”
听见这句话,阿梅瞧了一眼正被侍者扛着往出走的刘管事尸体,整个人几近崩溃,“陛下,婢子……婢子不想死。”
“倒也不必死,”尊者将头轻轻靠在椅背上,眼皮子微耷,“脱了这身宫装,卖去盛安城里最大的青楼画舫做娼儿,倒也不失为一个你的好去处。”
“不,不要,求陛下发发慈悲,别将婢子卖去那勾栏之地,由奴入娼,婢子……婢子还不如死了算了,陛下,您是皇上,你天恩浩荡唔……唔唔……”
似觉聒噪,夙淮皱了皱眉,立刻有侍者上前捂住阿梅的嘴,卡在喉间还未脱出的讨饶话儿旋即变成了一串串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