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盖了东缉事厂厂公私印的辞呈于两日后傍晚送入宫中,一封大张旗鼓的递去了承恩殿,另外一封悄无声息的进了慈宁宫。
帝王瞧见那封卸任辞呈,面上无丝毫波澜,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正当随侍在侧的宫人以为他并未因此而有所触动时,案后端坐着的尊者忽吐出一口血,鲜血落在摊开的奏折上,染红了缀在末处的“欢喜”二字。
见状,侍者大惊,有人簇拥御前,有人慌慌张张寻太医,一片混乱中,苍白孱弱的帝王伸出指尖用力抓住身旁大监的手,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吩咐——
“传朕命令,即刻封锁城门,若放出一人,便教城门史拎着脑袋来见朕。”
眼下正值散市,恰是商贩出城之际,梁茂一时想不明白尊者为何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但当他余光瞟见那道被血染过的辞呈,一瞬转圜过来,向来周全的御前大监儿,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匆匆跑出传令。
欢喜大人因何坐大,如何坐大,旁人兴许不知,但日日伴在圣驾跟前的梁茂一清二楚,揣着来日为阿姐移山填海的念头,杀了那么多人,吃了那么多苦,方握在手里的权利,而今说舍便舍,唯一的可能是,他的阿姐已不再需要掌控盛安局势的资本。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跳出那一刹,梁茂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额上惊起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脚下的步子快了又快。
快一点,再快一点……
若是宋妃娘娘随欢喜大人离开了盛安城,怕是陛下的半条命也要跟着没了。
从传出命令到城门封锁,不过半盏茶功夫,可欢喜既决心带阿姐走,便不会冒一点被留下来的风险。
辞呈递至陛下案头时,东缉事厂的马车早已出盛安,撩开窗边帷幕顺着逐渐关闭的城门最后瞧了眼陷在权势漩涡里的京都,欢喜回头望着坐在自个儿身旁的姑娘,满脸温柔笑意。
“阿姐,”他低唤,声音里洋溢着藏不住的期许,“打出了这道门,往后日子全都是崭新的,咱们余生再也不踏盛安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