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上,没一个是轻松的。
只是,有人不易是一时的,也有人不易……
是一辈子。
江江掌心撑着地面站起,强忍着身上被石子硌出的痛感走到杜婉妗身边蹲下,双手交叠举在对方额前,为她遮住扑面而来的漫天风雨。
“诚意在心不在形,夫人的一腔赤忱,老天爷一定都知道。”
“真的吗?”杜婉妗抬起一双泪眼,颤着声儿问。
“真的,”江江用力点了点头,为了教自个儿的话显得更加可信,她复道,“老天爷瞧见了夫人的诚意,所以将月月归还了回来。”
后半句脱口而出,江江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就连视线也有些闪躲。
果然,人撒谎的时候,都会因为亏心而无法做到十足十的坦然。
将军府的周霁月是她的阿弟小鱼,而杜婉妗的周霁月仍不知身在何方,占了他人的位置,不可避免的生出亏欠感来。
她没什么底气的话儿,却切切实实的安抚了妇人的情绪,闻及月月这两个字,杜婉妗那张布满悲怆的脸上,终于有了痴痴的笑意。
“月月……我的月月……”
一遍一遍呢喃着爱子的乳名,杜婉妗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江江还没有反应过来,杜婉妗已经拔腿跑出甬道,而她转圜过来将要追赶,杜婉妗却纵身跃进了池塘。
池塘溅起的水花和下落的雨珠子在半空中碰撞,融在一块儿后又狠狠砸进湖面,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微波。
风声雨声和万物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在这一刻骤然消弭,江江忽而什么也听不见了,唯一还响在耳边的,是胸腔里剧烈到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心跳声。
那一袭素衣坠入池塘,江江几乎来不及思考,旋即脱了身上被雨浸透后又沉又重的外袍,沿着杜婉妗消失的湖面一头扎了进去。
云低天暗的傍晚,水中视线受阻,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凭着感觉去摸,她又急又慌,气息不稳,连着呛了好几口水。
就在江江遍寻无果的时候,脚腕子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意识到可能是殿心夫人,她赶忙俯身下潜。
此时的杜婉妗已浑身瘫软,长时间的窒息令她几近昏迷,江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拖着她的胳膊浮出水面,两个人的脑袋露出来的那一刻,正好被路过的侍女瞧见。
“呀,是……是夫人……”侍女隔着雨幕瞧见杜婉妗那张惨白的脸,吓的扔了手里的纸伞,失声尖叫,“快来人啊,夫人……殿心夫人掉进池塘里了,快来人啊……”
雨点砸在地上的声音太大,院里的小厮闻讯后赶来,江江已拖着杜婉妗的身子将她推上了岸。
殿心将军没了的那些年里,因着翎琊将军的倾心相护,即便杜婉妗疯了,也没有一个下人敢在明面上轻视于她,现而今,她不止是殿心将军的遗孀,还是宫里娘娘和府中家主的母亲,更没有谁怠慢她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