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是在次日夜色最深的时候,搬离的将军府,走时只带了双溪一人,以及两只装满了手抄经文的檀木箱。
怕转移时出什么岔子,宋瑜亲自驾马送长姐前往听音小筑,烈马急驰的途中,江江撩开轿辕坠着的帷幕往外看,跪坐在前室的少年紧攥缰绳,视线一动也不动的落在前方。
夜幕笼罩中的景物在余光里一闪而过,神思恍惚的那一瞬,他们好像穿越了流光。
马车跑过盛安行至护城河边后,穿入一片茂密的竹林,在婆娑林影中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方才放缓速度慢慢停下。
走下马车,抬眼瞧见陷在一片缭绕雾气中的木质双层小楼,江江微微有些吃惊。
建在竹林深处的听音小筑,既依山,又傍水,楼外爬满四季常青的藤蔓,隐隐绰绰的月光下,好似一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屋,那份纤尘不染的雅致,同金碧辉煌的九重宫阙全然不同。
听见马蹄声,守在楼中的侍者旋即迎了出来,瞧见宋瑜,侍者弯腰见礼,恭恭敬敬的招呼,“公子回来了。”
宋瑜轻轻点了一下头,拉着江江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对为首的侍者道,“这是我长姐,打从今夜起便暂住在此处。”
侍者闻言,看了看被少年儿郎称之为长姐的姑娘,略有迟疑,犹豫少顷后欠身问,“公子长姐入住的事,可曾知会了主子?”
“不曾。”
“那……”
为首的侍者原还欲再言,但当他侧头扫见那位姑娘身后跟着的随从时,顿了一下,而后像反应过来什么般噤了声。
这天底下的奴才大致分为两种,一般奴才,和宫里头的奴才,像双溪一样带着几分女相的随从,他曾在主子身后见过许多回,能得宫里头的奴才侍奉,必然是有来头的人。
宋瑜带江江熟识了一番听音小筑,尔后领着她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寝阁,碍着卯时还有朝会,安顿好长姐的起居后,他只身赶往宫城。
为了缩短时间加快行程,宋瑜命人卸了车轿打马而归,离开时,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仰起头望着站在二楼阁窗前目送自个儿的江江,含笑道——
“主子近来事多,我长姐住进来的事暂不必报他,待到他来了自会知道,还有,宫中近况也不许任何一个人在楼里议论,倘或有不该传的话传进我长姐耳朵里,我决计不会轻饶。”
宋瑜脸颊的笑是扬给江江看的,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对着送他出门的小筑侍者说的。
收回目光,将视线投掷在一步之外颤着嗓音低头应承的中年侍者身上,宋瑜放软声线唤傅叔,一字一句叮嘱,“我将我长姐托付给你了,顾好她,就像你顾着住在这里时的我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