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处,欢喜的目光慢慢移向一旁疼晕过去的驸马都尉,立在铜盆边摆弄铁烙子的小四儿觑了眼他面色,立马明白过来什么,侧头抄起水桶就往洸央身上泼。
地窖里取出来的水凉到刺骨,兜头而下的那一瞬,洸央被激醒,意识回归,痛感也一并袭来,他忍不住嚎啕出声。
听着那嘶声力竭的惨叫,欢喜满意的挑了挑眉心,随后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慢悠悠开口,“驸马都尉罔顾宁长公主真心,贪恋不该贪恋的人,碍于长公主喜欢,陛下一直忍而不发,没准今儿咱家送驸马都尉上西天,陛下知道了还会拍手替咱家叫声好。”
前半段话,光禄寺卿不以为然,而后半段话……
宋芊芊活着的时候,洸央尚算有个人样,宋芊芊没了,他便也同个死人别无二致,尤其太后薨逝后,他待宁长公主更是没了顾忌。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光禄寺卿,自知欢喜所说并非全是虚言,他有些心慌,却还是嘴硬的辩驳,“胡说八道,我儿与长公主夫妻和睦鹣鲽情深,于圣山更是忠心耿耿恪尽妹婿本分,你这个没根的狗东西,自个儿过的不如意,便也见不得旁人好,我们洸氏与天家的关系,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拨弄离间的……”
“厂公,”光禄寺卿的咒骂声未止,一名小太监忽而自外走入,对着黑衣蟒袍的儿郎呵腰行礼,温声禀,“宫里来人了。”
闻及此话,光禄寺卿冷笑一声,满脸笃定,“定是陛下瞧见本官的折子,特特儿派人来保我儿周全,欢喜,自即日起,本官与你势不两立,待出了这破牢,本官要你好看。”
听见自个儿的名字,黑衣蟒袍的儿郎耸耸肩,牵起唇角勾出戏谑的弧度,“咱家必会日日沐浴更衣,耐性儿等着瞧大人如何教咱家好看。”
说罢,他稍稍侧头,用余光瞟向那名禀话的小太监,敛去玩味笑意面无表情的吩咐,“去请宫里的人进来。”
小太监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同时将姿态端的越发恭敬,“回厂公,那人不愿进来,只让奴才带句话儿,说:‘驸马都尉行刺在先,厂公拘人在后,都尉虽为天家婿,但此事天家不占理,只要留着一口气,莫教长公主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旁的一切,皆由厂公自行处置,禁中绝不多问。’”
意料之外的一字一句钻入耳中,光禄寺卿面上的神情千变万化,最后,全都汇聚演变成一种打从心底深处滋生蔓延开来的,深深的恐惧。
黑衣蟒袍的绝美儿郎,就在小太监禀完圣意的同时,轻轻扭下食指根上的红玉扳指,小心翼翼搁置在方桌冒着热气的茶盏旁,迎着光禄寺卿又惊又惧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被疼痛折磨的面目狰狞的驸马都尉。
他似黄泉之下的阎罗王,每近一寸,恐惧便深一分,而当他长身玉立在洸央跟前,诺大的刑房里,无一人敢出丁点声响,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