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和离罢。
大煜王朝的驸马都尉于东缉事厂内被净了身,百官哗然,一道一道弹劾欢喜的札子雪片似的往御案上飘。
而大煜王朝的帝王,就坐在金銮殿最高处的九五王座上,耷拉下眼皮,无比淡漠的瞟着堆了满桌的,几可用状书二字来形容的奏折。
他耳边,是自诩圣贤传人的学士们面红耳赤的争吵声。
自即位起,这样闹哄哄的朝会便如家常便饭一样充斥在他的生活里,按理说,他早就习惯并看开了,可不知为何,今儿个听着那些七嘴八舌的辩嚷,心里只觉烦躁的很。
昨日朝服裙摆上压出的褶子,并未用热炭滚烫平整,他弯下身子伸手抚了抚,低头的那一刻,案上青花瓷盏里冒出来的热气涌进鼻腔,嗅到味儿的须臾,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尚茶间刚奉上来的茶,并不是他往日里常喝的那一种。
抵着杯托将青花瓷盏往御案另一边推了推,直到再闻不到茶味,方才停手仰躺回龙椅里。
大殿中央立着的那些个人还在为昨夜之事吵个不停,与光禄寺卿交好的内阁学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为驸马都尉鸣不平,饱读诗书的文臣禀起话来,一句接着一句,连停顿的间隙都不曾预留。
夙淮起先还试图认认真真的去听对方说了什么,但当他侧头,目光无意瞥向汉白玉台阶下那个空空荡荡的小角落,便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兴庆五十三年,他踩着森森白骨登上帝位的时候,他的大监儿还只是一个仅有十四岁的小郎。
头回入殿坐朝,应付台下文武百官的空档,他也像现在这样瞥向过他,彼时,他躬身立在汉白玉台阶下的角落里,双手恭恭敬敬的掖在身前,年轻轻的小郎,明明怕的胳膊都在打颤儿,却仍拼命故作出一副老成的稳重模样。
朝会后,夙淮问过他为何那样紧绷,他说:“奴才是陛下的人,奴才不能跌陛下的面儿。”
一直以来,他都做的很好,好到远远超出了帝王的期待。
其实最初,夙淮只是不想将欢喜提拎到自个儿跟前,所以就往御前大监的位置上随手指了个人,一开始他选他,并非因他如何出众,不过是朝一堆芝麻伸出手,不管不顾的胡乱抓了一粒,但后来……
后来,夙淮发现,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郎不止能料好他的生活起居,还能替他妥善的周旋于不同君臣关系中,顶顶重要的是,他会陪着他,数年如一日的陪着。
正因为御案不远处总有他,这九五王座下的种种光景,才不至于总显得凄凉又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