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一旦装了事,总会不自觉地皱眉,小太监买回新砚后,那双细细长长的眉头就没舒展过,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该瞧出异样了。
“双溪,”江江攥住他的腕子,“究竟是什么事,惹得你如此心神不宁?”
“姑……姑娘……”
“照实了说,”江江放缓语气,“你知我不喜谎言,天大的事,只要是实话,我都能受的住。”
实话二字,堵住了小太监想要粉饰太平的虚言,他张了张嘴,又合上,复张了张嘴,再合上,如此反复很多遍后,那双清亮的双眸倏忽染上氤氲水雾。
“东缉事厂的欢喜大人……”他终于开口,喉间哽咽随之一泻而出。
单是一个名字,便令江江方寸大乱,她情绪激动的追问,“欢喜怎么了?”
“欢喜大人……大人怕是……”
“怕是什么?”
“活不成了……”
最后四个字响在耳边,天地一瞬失声,江江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三魂七魄好似被人勾走了一大半。
见状,双溪吓的面色惨白,忙丢了掌心碎瓷一声一声喊,“姑娘您怎么了,姑娘可别吓奴才,姑娘……”
小太监怕的要死,沙哑的声儿悬着抑制不住的颤音,然而无论他如何呼喊,面前贵人都无动于衷,像个活死人。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来不及细想是否可行,揣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他俯身捡起一块碎瓷,哆哆嗦嗦的在贵人指尖划了一下。
老一辈说,人受激过度,会丧失所有意识,十指连心,指尖血能回魂。
从前全当作趣闻听听便撂,现下千钧一刻,情急中他顾不得思量真假,越性儿照做了,幸而不是徒劳。
血珠子从划开的地方渗出,疼痛由指端起蔓延至全身,江江神志渐渐清明。
天地的声音重归入耳,思绪再次涌动,江江伸手一把抓住小太监衣襟,赤红着双眼一字一句确认,“你刚刚说……说小喜怎么了?”
双溪迟疑良久,良久之后,像突然泄了气般,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道——
“奴才到朱雀长街上替姑娘买砚,朝回走时无意听往来路人说起欢喜大人的名字,奴才好奇,就跟着听了会子,不曾想他们竟说……”
“说欢喜大人割了驸马都尉的命根子,光禄寺卿奏请陛下做主,陛下迟迟不断,光禄寺卿一气之下,便……便当了府宅,自江湖重金购了批杀手埋伏在欢喜大人必经的道上……”
“大人被刺,如今……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