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将双手抽回,咬牙从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名字——
“还有,欢喜。”
打从知晓欢喜主动将自个儿胸膛递向敌人手里的长剑,夙淮便再没见过他。
一把刀没了求生的意念,就算钝了,即使救回来,用着也没从前趁手。
打定了主意不再见那人的夙淮,在江江失踪后的第四日夜,由将军府霁月公子陪同,悄无声息踏足东缉事厂。
如孝子贤孙般一直守在欢喜病榻旁的东缉事厂番子被事先清了出去,宫中御医和盛安城中有些名望的良工也被早早请了出去,屋内,伴在欢喜左右的,只有一名素衣蒙面女子。
周霁月搀着失明的帝王坐到桌案旁,又倒了一杯水,细心的放在尊者触手可及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看着那名素衣蒙面女子,恭敬的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素衣蒙面女子瞧见帝王那双无半点光亮的眼睛,微微愣了愣,但她没多言,浅浅见了一个礼后,便跟在周霁月身后走出了房间。
又落雨了。
细细的雨丝淅淅沥沥划过天际,将这世间万物微微打湿。
风雨长廊的尽头,素衣女子摘下面上白纱,将掌心伸出廊檐外去接雨,绵绵细雨不易积,她将手举了好一会子,也没蓄满掌窝。
她气馁的收回手,一面用那方刚从面上摘下的白纱擦拭掌心,一面低声问,“陛下的眼睛?”
“看不见了。”周霁月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
素衣女子沉默半晌,慢慢垂下脑袋,“我不知哑奴会去听音小筑寻宋妃,若知,我一定会拦下……”
“忠心的奴才想自家主子临死之前再见阿姐一面,也没什么错。”
“可是,”素衣女子鼻尖蓦地酸了,她那张憔悴的没有丝毫颜色的脸,一点一点爬上类似于委屈和不甘的神色,“你知道的,我才是他家主子的阿姐,拥有相同血脉的、真正的阿姐。”
仿佛是为了强调些什么,素衣女子在说起相同血脉四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闻言,少年仰起头来,目光擦着廊檐一角落向半空中的漫天雨丝。
“长姐的阿娘是我父亲的元妻,我与长姐身体里亦有一半相同的血脉,可即便如此,我仍不敢与欢喜大人攀比长姐心里的位置,槿妃娘娘,人与人之间情谊深浅,有时候不能全凭血脉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