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侍女口中得知前去奉酒的泱泱闯了滔天大祸,阿元本也觉着自己能硬下心肠置之不理,可事实上,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付诸在泱泱身上的那份情谊。
获悉消息的那一刻,她不管不顾的跑向宴饮处,躲藏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听见泱泱凝望正中主位掷地有声的道出那句养不教是父之过,她一直闷闷的胸口,豁然就开阔了。
不一样呢,这个直视河西家主依旧不卑不亢的女子,同她记忆深处的那个人,果真一点儿也不一样。
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只会在遇到事的时候躲在角落里一声声唤她的名字,就像八年前霜寒冰凛的风雪夜,庄里劣童摸黑撬开地窖入口往里头扔爆竹,她被炸裂的响声惊的缩成团状,却也只敢提着哭腔一个劲儿的喊阿元阿元。
阿元闻及异响披衣起床,拎着油灯下到地窖瞧见捂着脑袋瑟瑟发抖的那个人,一时之间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她心疼她被庄里顽劣不堪的小孩子欺负,同时也恼她胆怯到连个孩子都不敢出声呵斥。
那个人……
那个隐藏在阿元心底最深处的人,永远也说不出养不教是父之过教不严是师之惰这种话,或者更确切的说,她根本就没有亲自指责堂堂河西家主的机会。
“阿元阿元……阿元……”
“阿元,阿元……”
又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了,有从漫漫岁月长河里提拎到脑海里的声音,也有就在耳边真真切切响起的声音,两个泱泱的呼喊交叠着出现。
脑海里的声音一直在念叨:
“阿元,阿婆还说,来年开春你便要同庄里的孩子一块儿去学堂念书了,我也想去学堂,想和你一块儿念书。”
“你到学堂认识了新朋友,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阿元?”
“阿元,你近日怎么总不来看我,我好想你啊。”
“阿元,阿婆带进来了一只木匣子,说是主家那边的人送来的,里头装满了糖果糕点甜蜜饯,还有一根你曾给我买过的糖葫芦,阿元,是不是我阿娘还惦记着我?”
“阿元,匣子里的东西我一口也没动,全都留给你,你……什么时候下来?”
“阿元,阿元……”
不停回荡在脑海里的声音折磨的她头痛欲裂,在脑袋真的裂开之前,阿元推开环抱住自己的泱泱,踉踉跄跄往房间外头逃。
脚步刚踏出房门,那些从岁月长河里提拎而来的声音戛然而止,耳边就只剩下现实中被她推开扔在身后的泱泱怯怯地、试探般的问话声。
她问她,“阿元,你……能不能搬回来,咱们还像从前一样住在一块儿?”
在思绪被纷杂混乱的声音彻底蚕食前,阿元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转头看向还坐在榻上的泱泱,含笑应,“好,今儿有些晚了,明儿一早我就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