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送旧,万象更新。
在泱泱现有的全部记忆里,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岁末,比今年这一个更教她开心。
过往三载被囚禁的岁月,吃喝拉撒全在一处,没有洗簌的地儿,没有更换的衣,偶尔抬起头看着四面阴暗潮湿的高墙,恍惚中她总分不清自个儿和阿元究竟是人,还是牲口……
不过现下好了,她们终于逃出了那间牢笼,并远离河西来到洮氏家主势力所不能企及的盛安。
泱泱和阿元借了一位好心郎君的银两,在朱雀长街尾巴上租了间一居室的房,房子虽小,但终归是她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都第一个落脚处。
顶顶紧要的是,这间一居室的房还附带了一个院落,那位好心郎君请工匠用木材给阿元打制了辆双轮车,泱泱不在家的时候,阿元就可以自己坐上双轮车到院子里晒太阳。
欠着银两还欠着人情,人情尚可缓一缓,银两却是不能拖太久的,虽然那位好心的郎君从未说过要他们归还的话,但泱泱心里总觉过意不去,于是,在京都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她便到外头去寻活计了。
好巧不巧,正赶上长公主府里的管事寻花匠,其实泱泱对那些名贵的娇花毫无半点研究,一开始,她也没想领下这份差事,而且皇亲贵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好不容易才逃出庄里那间暗无天日的地窖和洮氏府邸阴森可怖的暗室,大好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她可不想行差踏错被贵人要了性命,而且……
她还没寻到鹿生,没找回女儿,死不得。
泱泱原已耷拉着脑袋绕开了那位皇亲贵胄府里的管事,只是她还没走出多远,便听见周围人小声议论说,此番那位管事要寻的花匠只需要照料一种花,一种长公主永远也不会去观赏的花。
既永不观赏,又为何种养,还大费周章的寻花匠照料?
怀揣着几分好奇,泱泱停下脚步静静听了会子,但她并没有从周遭那些闲言碎语里听明白个中缘由,只大致了解到,那花是三年前长公主命人单独辟了个偏僻院落种下的。
说来奇怪,在府中原有花匠的侍弄下,旁的花儿全都开的一年比一年好,唯独那花,三年来不曾开过一茬,莫谈盛放,甚至就连成活都是问题。
今岁九月,长公主府里的管事刚寻人清理了花圃里去岁种下又枯死的旧苗,重移栽了批新苗,可不知怎得,这批新苗种下不过三个月光景,便又有了萎靡的迹象,先头花匠绞尽脑汁想了无数种法子,始终不见丝毫好转迹象。
束手无策下,长公主府管事只好到外头来再寻花匠。
泱泱越听越纳闷,忍不住问旁侧知情人那花的名字,她的声音并不大,却恰好被那位管事听到了。
年逾四旬的中年男人循声探过头来,拔高音量答,“那花叫做白芍,姑娘可会养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