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千金。
真真儿好大的口气。
阿元觑着来人,指腹不自觉揉搓着袖角面料,小心翼翼问,“那你……你摸来这儿做什么?”
“我……”
来人被问住,梗着脖颈许久答不出,即使是哑口无言,也显不出丝毫窘态,在她身上,有且仅有的,是股子浑然天成的矜傲贵气。
泱泱合上院门,将长街风雪尽数拦在外头,而后回身,站在洒扫过的青石板上静静凝望着那个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她的绯色衣裙女子,恰逢此时,忽而开口说了句,“我认得你。”
认……得?
熟悉的嗓音轻飘飘落进耳蜗里,女子挺直的脊背徒然一僵,那张高高扬起视人犹芥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二分类似于张皇失措的情绪泄出。
不是说曾遭坏人迫害脑子不大记事,不是说将过往所经所历忘的一干二净了么?
那句不痛不痒不带一星半点情绪的“我认得你”,令绯衣绯裙女子如芒刺在背,顷刻变得不安起来,她下意识想逃,转头正欲夺门而出的前一刻,又听见青石板上站着的人温言软语笑意吟吟的补充——
“年三十侍者下值的档口,我提着一条双须骨舌鱼归家,没走出多远,便听见身后有人唤江江这个名字,我一转头,就瞧见姑娘你了。”
从此番话里意识到对方所谓的认得,是前儿错身而过后回望的那一眼缘分,而非九重宫阙里相濡以沫过的总角之交,亦非昨儿个推开铜铁浇铸的大门踉跄趄趔跑向她的女贵人,绯色衣裙女子那颗瞬间提至嗓子眼处的心,晃晃悠悠又落回到了胸腔里,那双欲夺门而出的脚,亦在这一霎收住。
神谋魔道鬼使神差,不知究竟是哪一根筋搭错了,晨时见完那个坐在双轮椅里的姑娘,她明明已经回了公主府内,却又在走过风雨长廊时,如丢了魂一样不受控制的折返出门,悄无声息的跟在推动双轮椅轱辘艰难前行的姑娘后面,直跟到了这所位于朱雀长街尾巴上的一居室院外。
她立在院门口,听着曾经最好的朋友和如今的新朋隔着一张支摘窗絮絮叨叨。
她立在院门口,食案上饭菜的清香被风带出门缝,萦绕于她鼻尖,而与那人对案同坐的至交好友,却不再是她。
……
轰然飞逝的过往时光里,她是那个人除开兄长和欢喜之外,最最要好的朋友,她们曾在朱墙碧瓦的角落里互换过手帕,在姹紫嫣红的春日里喂过御花园的鱼,在爬满木香花藤蔓的秋千上闭着眼睛荡至最高处,又屏住呼吸回落到最低……
她误以为她被大火烧死,哭的眼睛都快瞎了,提起长剑不管不顾冲进中宫就要杀宋芊芊给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