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怕突然冲过来的小儿郎触及自个儿,白衣白裙女子猛的后撤半步,拉开了与跟前人之间的距离。
厨娘卫氏与番子小四儿被那个叫做鹿生的小儿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少顷反应过来,番子小四儿赶忙探身制止,“小崽子快退后,惊着槿妃娘娘,便是你项上的人头也保不住!”
闻及对方娘娘的身份,不停叩首的鹿生骤然僵在原地,他颤颤巍巍抬起头来,目光触及顶上分明无任何玉石珠钗点缀却尽显贵气与尊荣的白衣白裙女子,他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止鹿生,就连端跪在最后的厨娘卫氏也因那声提醒般的“槿妃娘娘”止不住的哆嗦了又哆嗦。
虽说天子脚下多的是名公巨卿达官显贵,但巨显到皇亲国戚这种程度的,并不多见。
卫氏到底比鹿生多吃了几十载的饭,她只恐慌了片刻,旋即便稳住心神,顺着话头继续往下说:“娘娘腹中天地宽常有渡人船,还望娘娘渡小四儿这一劫,是打是骂是逐出东缉事厂,倘或可解恨,就算娘娘断了小四儿的手和脚,奴妇也绝无一分一毫怨言,但求娘娘留小四儿一口气,四儿……四儿还年轻,没娶妻没留后,若是就这样赤条条的走了,到了地底下哪有脸面对爹娘,求娘娘……奴妇……奴妇同贱民鹿生求娘娘对小四儿网开一面……”
话弦儿落地,厨娘卫氏如先头被番子小四儿呵斥的小崽子鹿生一样对着那名白衣白裙女子连磕了好几个头,为示诚意,她索性将磕的逐渐红肿的额头直接抵在地上,再不抬起。
因对方赫赫地位而惊的呆住的鹿生回过神来,忙规范举止,学着厨娘卫氏的样子将额头抵在地上不挪不动。
等待良久,迟迟没等到贵人出声,就在卫氏犹疑着要不要继续向贵人求情之际,她听见身后小四儿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同高台上的贵人说:“槿妃娘娘,是奴才累的主子受伤,就算教奴才死一千次一万次,奴才也在所不辞。”
“很好,”高台上白衣白裙的女贵人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像隆冬季节的一缕寒风夹杂着冰冰凉凉的菱花片儿吹到了初春的上巳节,“你既有此觉悟,又还在等什么呢?”
尾音从唇齿间消散的那一刻,白衣白裙的女贵人极具暗示意味的看了那只掉落在番子小四儿跟前的箭矢一眼,番子小四儿会意,躬身捡起还沾着主子血迹的利器,紧紧握在手掌心里。
厨娘卫氏察觉到不对劲,猛的抬起头来,一双水雾迷漫的老眼里映入番子打扮的儿郎紧执箭身的手,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唤,“四儿……”
听见自己的名字,番子回转过身子,看了看数步之外快要将脑袋磕出血来的妇人,又满眼不舍的看了看旁侧被面前状况唬的呆愣愣站在原地的双丫髻小姑娘,复将目光移向妇人,噙着满满两眶泪珠子哑声道,“大娘,您不该来,也不该带孩子们来。”
“四……四儿……”
卫氏的嗓音抖的几不成声,她带簪曳来,原是想着教主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再饶小四儿一命,谁知主子昏迷未醒,东缉事厂值室里当堂主事的竟是——
九重宫阙里的槿妃娘娘。
“亲眼见着我死,但愿……”话及此处,番子小四儿举起紧攥在手掌心里的箭对准自个儿脖颈,“你们都不要做噩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