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千不仅胆大地独自回去,还撒谎说伏然贪玩,不愿意跟她一起回来。
两对父母,真父母不知真相,当然觉得眼前的“伏然”回来就够了。
假父母知道女儿把真伏然扔在了山村里,虽有短暂的担忧,但知道伏然恢复了记忆后,很快就被伏千说服了。
他们少了二十年的寿命,能看着亲女儿成长的日子不多,如果真伏然能死在山村里,他们愿意给她烧多多的纸钱,保她在底下生活富裕无忧。
前提是她不要来阻碍伏千光明的前路。
伏然被特管局送回去时,看着亲生父母亲昵地搂着伏千,一口一句“然然累吗”,她忽然就泄了气。
皮囊里的灵魂换了一个,父母曾经有所察觉吗?
如果她说她才是然然,父母会相信吗?
伏然没有信心。
父母都是高知,有体面的工作,良好的习惯,恩爱的关系,却有一个顶着漂亮皮囊却灵魂丑恶的女儿,他们真的会为了她突破这些年的认知,相信她吗?
特管局的人把伏然安排在专区医院里,事情解决之前,每天都有人在医院守着。
伏千的父母跪求上门的时候,伏然冷脸骂他们不要脸,然后摁响警铃,求人把他们带走。
但她单纯的世界又怎么能防备诡计多端的伏千一家人,病房门打开,她的真父母正带着失望的情绪望着她,却把偷笑的伏千护在身后。
那种目光仿佛一锅热油当头浇下来,她疼得叫不出声,被热油将浑身血管都窜了个透,溃烂不堪。
她移开目光,麻木地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漱漱作响的树叶。
真好啊,树叶在树上,即便深秋落下,也会融入土壤,成为大树的养分,它们不会分开。
脑中的一场画面猝然清晰起来,是一次幼儿园的绘画作业,小小的伏然特地送给妈妈当生日礼物。
画很简单,笔触稚嫩又可爱。
是一棵粗壮的褐色矮树上,只有两片绿油油的树叶,一片深绿,更大,一片浅绿,更小。
妈妈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问她这棵树怎么只有两片叶子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如今忽然都记起来了。
她小小的指头摸摸褐色的粗矮树干:“这是爸爸。”
又摸摸深绿的树叶:“这是妈妈。”
最后捂嘴笑着,不好意思地看着浅绿小树叶说:“这是然然,爸爸要保护妈妈和然然,妈妈和然然要爱爸爸。”
崩溃的情绪席卷而来,伏然只觉得呼吸都困难,大吼着让他们全都滚。
医护人员紧急来给伏然注入一针镇静剂,在真父母身影消失时,她才任泪水横流,嗫嚅道:“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甘彭无力地靠着椅背:“我从来没有这么心疼一个孩子过,她经历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农夫与蛇,鸠占鹊巢,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些贬义词被伏千一家人切切实实地落实到位,却害苦了最无辜的伏然。
“伏然不愿意告诉真父母真相?”鹿贺清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她都知道了,还不愿意告诉父母?”
裴之曲撑着下巴逗脚边的小狗魂,其他三只都安稳地睡下了,就这只最活泼。
她头也没抬,语气毫无波澜:“只是怕失望,所以宁愿不给自己希望罢了。”
伏然的顾虑,她倒是能理解一二。
从换魂以来,伏然和伏千陪伴在她父母身侧的时间几乎是一比一,即便换过魂魄,伏千也是个让他们省心且优秀的女儿。
大人趋利避害是本能,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选择就此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伏然好不容易抢回的命,又会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