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岭盘山公路的悬崖下。
裴之曲已经拉开结界,不让其他动物踏进损毁里面的尸骨。
被草丛藤蔓缠住的工作服一角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隐约还看得到“钟有为”三个绣上去的字。
老人的魂体站在裴之曲身边,盯着那三个字,因为长期飘荡而失去的记忆逐渐回笼。
他抬手指着那三个字,苍老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一看就知道是我自己绣的,我老伴走得早,给儿子缝缝补补就都是我亲自上阵,虽然不太好看,但好在能穿,儿子也不嫌弃。
别人嘲笑他,他就说我爸会针线活,你爸会吗?那模样骄傲得呀,就好像我绣得多好似的。”
裴之曲脑补出那些画面,也笑了。
但从老人的记忆画面中看到的,让她不得不为这家人感到惋惜。
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好,却始终没法设身处地地理解对方,人生里那么多意外,怎么知道哪一个先来呢。
就像原主,那么拼命努力地生活,却也不知道意外比机会来得更早。
不知道她在那一瞬间有没有后悔曾经做的一切决定?
“领导,谢谢你带我找到我的尸骨。是我太固执了,总觉得给孩子们添麻烦,那天我就是想靠在栏杆边休息一下,没想到头晕就这么翻滚下去了……”
裴之曲皱眉:“老爷爷,你怎么又叫我领导了,待会儿你儿子儿媳来了,你可别这么叫我啊。”
“……”老人的五官瞬间都撑大了,他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儿、儿子儿媳?他们……”
老人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脆生生的小奶音喊着“爷爷”,喊叫声越来越近。
裴之曲“啧”了一声,伸手往虚空一抓,一大坨人被凭空抓了下来,稳稳地落入结界上方的灵球之中。
因为鲜垚延伸空间瞬间到达盘山公路而倍感惶恐的小两口,垂眸俯瞰自己悬空而立的双脚,惊恐万分。
不仅仅是恐高的问题,而是短时间内发生的这一切都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谁知更令他们惶恐的存在,是就在距离他们十步之外问身侧空气话的裴之曲:“他们是你的儿子儿媳吗?”
老人不住地点头,激动不已,他竟然还能再见到孩子们。
“爷爷,是爷爷!”咚咚忽然对着裴之曲旁边挥手。
小孩子气场弱一些,此地又有不少阴气,他和老人之间割不断的血脉亲情在一切的催化下,竟然让他亲眼见到了爷爷。
老人起初有些迷惘,他走的时候儿媳的肚子还没有多大,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走了好些年了。
“他叫有冬,是在你离开那年的冬天出生的哦。”鹿贺清牵过咚咚的手往裴之曲身边走。
该说不说,悬空而走还真是考验人的胆量,要不是信任裴之曲,她是一步都不敢挪的。
老人伸手去触碰小孙子,却停在半空半天不敢凑拢过去。
小孙子主动跑过去抱住爷爷:“爷爷,你和照片里长得一模一样。妈妈说,爷爷是全天下最好的爷爷。
爷爷,我都读幼儿园大班了你怎么都没回来看我呀,咚咚可想爷爷了。
爷爷,快说你也想咚咚,比想爸爸还想咚咚。”
“诶,诶,爷爷想咚咚,不想爸爸,就想咚咚。”
老人红着眼不住地对着裴之曲点头,感谢她让自己见到家人,抱到珍贵的孩子,让自己可以没有遗憾地离开。
小孩子就是个话痨,抱着老人的魂体不撒手,小嘴巴叭叭个不停,恨不得把学校里学的通通都给爷爷展示一遍。
把这边的空间留给爷孙俩,裴之曲走到小两口身边。
指尖对着不远处的老人尸骨轻轻转动,老人口袋里被防水食品袋装得好好的一沓钱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