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空间留给舍不得分开的小宁娘和掌柜大娘,裴之曲折身一跃,飞到孟婆身边坐下。
坐得高看得远,在这里一眼便能将灯火通明的地府广场美景尽收眼底。
纵然是寻常人眼里阴森的地府,也有如此耀眼的美景。
只是看美景的美人略有忧伤。
裴之曲脑袋一歪,不客气地靠在孟婆肩上:“孟婆姐姐香香软软的,之曲很喜欢。”
“......”孟婆睨了她的头顶一眼,没挣脱,而是指着远处说:“这里看过去好看吗?”
四色的灯笼在夜色中仿佛彩色油画,在昏暗的建筑物中格外醒目。
最初只有红色灯笼,后来有鬼魂提议,根据鬼龄高低领取不同颜色的灯笼,既便于区分管理,也能给地府增添色彩。
这一提议被采纳,并很快实施,才有了如今的色彩。
若全是红色灯笼,总会渲染出几分惊悚的色彩。
黑黄红粉就不同了,跳脱又明媚,总能让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在人间。
“好看,”裴之曲两只脚勾在一起,也晃晃悠悠的,“孟婆姐姐,你好像有心事。”
孟婆抽开肩膀:“你这小仙子懂什么。”
“孟婆姐姐,你等我一下,别走哦。”裴之曲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冲进大娘的铺子。
孟婆瞧她这风风火火的模样,嘴角不禁翘起,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样的日子,她都快记不得要多少年了。
生前是何身份,有何亲人,她都不记得。
连范无咎都常常开她玩笑,说她是不是熬汤尝咸淡时喝过量了,不知不觉把自己记忆都抹了。
曾经她不止一次问过后土娘娘,为何唯独她没有生前的记忆,后土娘娘只道是天意。
待她赎罪完毕的那天,便可投胎转世,届时或许能走马观花地看一遍。
连后土娘娘都不愿多说,孟婆后来便知趣地没再问过。
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着熬汤散汤的日子,生活了无乐趣。
若非那时在人间渡劫的审判上神调皮,隔三差五不打招呼就塞鬼下来,惹得她叉腰骂人,恐怕她也不会在鬼鬼相传中得了一个“不能惹”的名头。
枝丫晃了晃,打断孟婆的思绪,一套淡到极致的黄色衣裙捧到她面前。
裴之曲眉欢眼笑:“孟婆姐姐,送你的生辰礼之一,精心挑选的衣裙,要了最最上好的布匹面料。”
孟婆眉目一沉,心想:又来了。
她不明白,当初审判上神因为记忆被封锁一口一句“孟婆姐姐”也就罢了,怎么又来了个也赶不走的小仙子。
是她的脸还不够臭?气质还不够冷?
抬手一推:“谢谢仙子的好意,如此名贵的面料,我不过地府的鬼差而已,配不上谪仙才能穿着的衣裙。”
裴之曲定睛瞧她,末了,把衣裙往她身旁放下。
“反正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你不要就扔了、烧了,再不然就挂在这树上让它随风飘荡好了,哼......”
说完她就跳下树枝,在小摊中挑挑看看,直到服饰铺那边传来呼喊声。
孟婆也循声看过去,是换了一身衣裙的小宁娘。
不再是那身封锁着所有悲痛记忆的新娘装,而是换了一身崭新的明黄色的衣裙,衬得她更加可爱了。
裙摆随着她展臂转圈荡漾开来,活脱脱一个快乐无忧的小姑娘。
裴之曲走了过去,将一对珍珠白贝珠钗斜插在她的发髻间:“小宁娘真漂亮。”
收回视线,孟婆的余光瞥见身边那身衣裙,闭了闭眼。
想到裴之曲跳下去之前那番赌气的话,低头轻笑。
这一笑,就对上了树下啃着果子的范无咎探究的目光。
孟婆:......
这小子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
她目光一横:“看什么看!”
范无咎咂咂嘴:“就知道凶我,不过我不在意。”
他的确是不在意,反正孟婆也不止凶他一个。
说完他往上一跃,刚要坐在树枝上,就被孟婆一掌推开。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核心力够强,恐怕就要当着众鬼的面摔个大马趴了。
他十分不服气:“干嘛推我。”
孟婆:“你坐我新衣服上了。”
范无咎:“......你不是不要嘛,我都偷听到了!”
人家之曲小仙子费心准备的生辰礼,她不接受,反而一番说教。
他还以为孟婆不要了,想说正好垫着坐,不然树枝粗粝,怪硌屁股呢。
孟婆冷眼瞧他,单手压在那套新衣裙上,语调阴沉:“你管我。”
范无咎:!!!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他也就管管谢必安,哪儿敢管她啊。
唇瓣嗫嗫嚅嚅半天,想不出合适的怼回去的话,范无咎咻一下飞遁了。
一阵风掠过,卷起孟婆的裙摆。
...
街道上的鬼群都涌向同一个方向。
裴之曲随机抽取一名鬼魂问大伙要去哪里,答曰是一场由鬼差和鬼魂们自行排练的大型表演,其中范无咎要耍剑。
想着闲逛得也差不多了,难得遇见鬼差表演,她当然不能错过,就拉上小宁娘跟随鬼流一同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