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
“隽青上神为救苍生消陨,审判上神竟对天道下判,说天道不作为造成无谓的牺牲。”
“天呐,审判上神竟然为了上神好友与天道直接对抗?”
“可不是嘛......”
“话说回来,审判上神七情全无,最是铁面无私,怎的......”
“嘘!”
交头接耳声戛然而止,众仙家站回各自的位置,垂眸等待天帝天后。
隽青上神消陨之事,可谓是平息了下界的波澜,掀起了天上的波涛。
天帝天后焦头烂额,尤其天后,常常去审判司拜访,已经吃了很多碗闭门羹了。
审判上神性子清冷、又倔,即便天道放话要责罚她,也不见她低头半分。
那态度就好像在说“不就是责罚而已”,浑然不在意天道降下的责罚会是何等重。
只有伴随审判上神左右的紫火知晓,上神闭门不见客是为何。
比起对天道的怒责,她更多的是自责。
自责没能救下好友,自责无法惩罚那群道貌岸然的仙家,更懊恼无法真的处罚天道。
成为审判上神以来,这是她最为无力的一次。
天道的声音落下,惹得她万分厌恶。
“审判上神裴桑意辱骂天道,罚封印神力,五感加倍,坠入凡间渡劫......”
裴桑意嘲讽一笑,任凭自己往下坠落。
什么天道,说不过便只会惩罚,连惩罚都只会下凡渡劫这一招。
无趣,无趣至极。
....
审判上神受惩渡劫的地界位于浮仙山。
浮仙山屹立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偶有金色阳光透过云洞,勾勒出淡淡的轮廓,恍若身着白丝镶金边衣裳的仙人。
如此,山脚下百人小镇的老祖宗便给小镇取名落仙镇。
官府落牌时写作洛贤镇,获得镇民一致好评,沿用至今。
小镇祖训在前,镇民们世世代代养成了早晨对着浮仙山上香敬拜的习惯。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被婆子搀扶着,盯着面前一身浅紫的年轻姑娘,满眼慈爱,面上却不显。
直到年轻姑娘上完香,拜了一拜,老妇才唤她:“桑意,过来。”
裴桑意转过身,不经掩饰却依旧美貌惊人的脸挂满委屈,她捏着衣襟,梗着脖子半步半步往前跨。
老夫人闭上眼,后槽牙微微咬紧,等气顺了,才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婆子。
婆子哭笑不得地拆穿裴桑意的拙劣表演:“桑意姑娘,别装了,老夫人不会责罚你的。”
裴桑意上天下地爬树捉鸡追鹅都不是问题,最不会的是装委屈,最怕的便是镇上的主心骨老夫人生气。
为了博得老夫人同情,一犯错就是这副任谁都看得出来是装的可怜模样。
但她到底生得样貌绝佳,眼眶随便红一圈,水盈盈似小鹿一般。
只需她眨眨眼,就能让人没法不心生怜悯。
“不罚?!”裴桑意脸上的表情还未全收,双目已然瞠大,不敢相信,扭头向老夫人求证,“老夫人,当真不罚?”
老夫人不语,婆子带着身后的人尽数退远后,她才双手合十对着浮仙山拜了三拜。
裴桑意知道是有要紧话私下与她说,连忙正色,上前扶着老夫人,主动认错。
“老夫人,我知错了。”
老夫人摇摇头,取出一支通体青色雕花玉簪,末端由一长一短两段金丝线点缀了两颗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曳,甚是好看。
她似是极其爱惜,指腹缓缓摩挲玉簪,所触之处皆透出清透的光泽来。
“桑意……没有错。”
老夫人握住裴桑意的手腕,往前带了几步,停在正中的香鼎前。
“是老身老了,总以为这样做是护着你,却不知自己成了老顽固,对于你的意愿总是强加干涉……”
裴桑意心慌了一瞬,反握住老夫人的手,极力否认:“老夫人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是我不懂事,不懂你一片苦心。”
老夫人摇摇头,看着从一个襁褓婴孩长成了明年便是金钗之年的裴桑意,晨光裹着雾气依附于她周身,老夫人心底竟生出一丝悲伤。
“镇上西面的失魂农妇那事,是你做的。”不是询问,是肯定。
裴桑意呆愣又歉疚地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老夫人没说错,是她做的,她不顾老夫人的警告执意去做的。
玉簪缓缓送进裴桑意发髻中,老夫人叹了口气,不忍心责怪。
“桑意,自小你便和旁的孩童不同。老身无儿无女,当初想着,许是日日诚心敬拜,上天送来了同样无父无母的你。
粉粉的一个肉团子,双手抱着这支玉簪,看得我啊,心都软了。
我以为是某户人家实在无力抚养你长大,命人四方打听无果,便想为你寻户好人家收养你。
可你仅在襁褓中,就让登山而入的盗匪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落荒而逃。
老身日夜担惊受怕,怕你这莫大的本事给你带来灾难,直到某夜一位仙君入梦,告诉我若想护你,这玉簪就不能留。
初初拿走玉簪时,你噙着泪珠,定定地望着我,虽然不开心,但你并未伤我分毫。
老身想着,这玉簪许是你至亲之人留下,若你长大成人想寻亲,万不可没了这信物。”
她知道了,老夫人这是想赶她走。
嘴角倏地下撇,裴桑意倔强地仰起头,任泪珠坠落也不吭一声。
她无父无母孤女一个,离了老夫人,这世上哪里更没有人会对她如此嘘寒问暖,呵护备至。
她不知道这次替那农妇抢魂回来会惹得老夫人如此生气,要是知道,她宁可把没用的同情心都扔浮仙山里去喂豺狼野兽。
浮仙山:……